暗衛的臉色有些難看:“為了不讓尸體浮起來,所有的尸體身上都被綁上了石頭。”
“屬下預估了一下,城中那些河渠之中的尸體,約摸有近千。”
云裳點了點頭,一切倒是沒有出乎她的預料。
巫族人利用夏侯靖占領武安城,并非是真的要在這武安城中自立為帝,而是想要利用這武安城中的百姓,成就這至陰至邪的轉命大陣。
云裳緩緩闔上眼,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調整好了情緒:“找到那些百姓是從何處入水的嗎?可是如我料想那般,那些百姓是被巫族人用蠱蟲控制了嗎?”
暗衛點了點頭:“城中每處河渠之上,每隔一段距離,都停著叛軍用以巡視河道的巡邏船只,每日,便會有百姓在傍晚時分上那巡邏船,而后,便再也不曾下來過。”
云裳蹙了蹙眉:“周圍就沒有住著百姓?就沒人發現端倪嗎?”
“那些巡邏船停靠的地方都比較討巧,正好在沒有尋常百姓住的地方。比如一些商鋪旁邊,比如一些叛軍首領的府邸旁邊,或者是一些宅院高墻之外。”
“這些地方,一到晚上,本來人就比較少。加之那些百姓本來就是自己上的船,看起來也并無什么異常,所以并無多少人留意他們有沒有下船。”
云裳點了點頭:“那船上……除了登船的百姓,可有其他人?”
暗衛頷首:“我們昨日去查探的時候,并未見有叛軍盯著,也不見有巫族人。”
“沒有叛軍盯著?也沒有巫族人?”云裳瞇了瞇眼,心中倒是了然,大抵是因為這些將這些百姓填河的事情此前幾個月都進行得十分順利,也并未有人發現過。
這武安城中的巫族人本來就不多,加之最近忙于布置那至陰之地,將大多巫族人都調遣去了那邊,所以那些河渠船上,便沒有人了。
“此前我讓你們查看城中其他廢棄的宅子,你們都說,城中那些廢棄的宅子中,并無其他人?也沒有尸體,也沒有巫族人和叛軍?”
“是。”
云裳在屋中來來回回踱步著。
雖然現在最好的辦法,是順其自然,到時候直接讓那大潮,將城中水渠中的尸首都給帶出去,那樣才不會打草驚蛇。
可是讓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瞧著那些百姓去死,她心中卻實在是有些過不去。
離十五還有幾日,這幾日,城中不知道還會死多少百姓。
云裳來回走了好幾圈,腦中有各種各樣的念頭閃過,像是有兩個小人在腦子里打著架。
一個說,如今正是最為關鍵的時候,若是在這個時候救下那些百姓,便有打草驚蛇的可能,一旦打草驚蛇,之前他們籌備了那么久,可能都會白費了。
一個說,這些百姓何其無辜,他們本可有幸福美滿的日子,卻無端受累,被牽扯進巫族人的這驚天陰謀之中,甚至還丟了性命。
還有幾日,城中的百姓在一天一天的減少,興許到了十五那一日,這城中就真的沒有百姓,徹底淪為一座死城了。
許二與暗衛也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云裳,在等著云裳的吩咐。
云裳張了張嘴:“救。”
云裳抿了抿唇:“待會兒我去同鬼醫說,讓他準備一些能夠使人昏迷的東西。”
“夜里,就派遣所有暗衛,讓他們分批潛入水中,等著百姓跳入水中之后,便靠近那些百姓,而后給他們下藥,讓他們陷入昏迷,在想法子帶到城中一些廢棄的宅子中。每日夜里的百姓都集中到一處,我去為他們解除蠱蟲。”
“只是未免打草驚蛇,在解除蠱蟲之后,仍舊不能解開他們的迷藥,我每日會給他們喂服維持他們性命的藥,直至這武安城中的事情徹底解決掉。”
云裳緊握著椅子扶手:“這已經是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只是還得辛苦一下暗衛,最近天氣涼了,長時間在水中泡著,又冷又累,且還要將人送到宅子中,得千萬小心才是。”
暗衛首領長長地松了口氣:“無妨,能夠救下這么多人的性命,辛苦一些也無妨。”
方才瞧著皇后娘娘的神色,他險些就覺著,皇后娘娘會選擇放棄那些百姓的性命了。
他亦是知曉,知曉大局為重,即便是皇后娘娘放棄這么少數人的性命,也是為了天下江山,為了更多百姓的性命。
可是,心卻還是忍不住地提了起來……
云裳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輕輕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你們先下去準備吧,我去與鬼醫說。”
云裳說完,卻又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總覺著,鬼醫能夠將我殺了。”
隨后,便抬腳出了門。
鬼醫剛剛睡下,云裳走到鬼醫的屋子外,撿起地上的小石子,扔了過去。
小石子打在窗柩上,發出一聲輕響。
一顆,又一顆。
在扔到第七顆的時候,屋中終于傳來了鬼醫盛怒的吼叫聲:“寧云裳,你要做什么!還要不要人睡覺了?信不信我給你下一副毒藥,將你給毒暈了過去。”
云裳嘖了一聲:“直呼皇后的性命,我瞧著你是不想活了。”
“快起來,我有事情要求你。求你,求你,求求你,大事。”
“求我?”鬼醫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真新鮮啊,能夠聽你說一個求字。”
鬼醫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打了個哈欠,走出了門,靠在門框上看著云裳:“什么事?”
云裳抿了抿唇:“巫族人,用蠱蟲控制了城中百姓,讓城中百姓自己給自己綁上石頭,去投河。城中百姓越來越少,全是被巫族人用這樣的手段去填了河渠。”
鬼醫一愣,瞪大著眼,眼中滿是詫異:“填河?巫族人是瘋了嗎?干什么非要用活人去填河?他們有病吧?”
云裳笑了笑:“他們自然沒有病,只是因為,他們弄了個聚陰陣,需要用尸體來聚集陰氣罷了。”
云裳臉色微沉:“接下來幾日,那些投河的百姓,我想要將他們救下來。”
“救,怎么不救?當然要救,必須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