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蘭珠似乎也并不意外云裳會認得她,只從一旁的樹屋中走了出來,朝著云裳笑了笑:“皇后娘娘。”
頓了頓才道:“此前朵蘭珠便一直在想,皇后娘娘究竟是何等模樣,才會讓陛下那般死心塌地地念著想著,坐擁三宮六院,卻情愿空置,而不納一妃。”
“如今一見,方知緣由。大抵是因為已經擁有了世間最好的,所以才對其他動不屑一顧的吧?”
云裳沒有作聲,只定定地看著朵蘭珠。
她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又是想要做什么?
為何要告訴她,暗衛所中的,便是那巫族圣女的乾坤咒。
朵蘭珠仍舊笑吟吟地看著云裳:“我聽聞,方才祭臺之上的石棺壞了,我原本以為是陛下所為,如今瞧著皇后娘娘這副打扮,應該是皇后娘娘所為吧?”
“能夠獨自一人損壞我們巫族圣物,皇后娘娘也實在是厲害的。”
云裳仍舊沒有作聲,朵蘭珠為何要同她說這些?
想要做什么?
為何她竟然覺著,朵蘭珠同她說這些話,并無惡意?
云裳是個素來相信自己直覺的人,手指微微動了動,終是開了口:“你方才說,他們所中的,是乾坤咒?”
“是,乾坤咒,顛倒乾坤,敵我不分。”
云裳抿了抿唇:“那為何,我沒有受到影響?”
朵蘭珠輕笑:“皇后娘娘歪打正著,因為皇后娘娘這身打扮。”
“打扮?”云裳低下頭,便瞧見自己身上穿著的這身巫族衣裳:“巫族衣裳?”
“讓皇后娘娘未受這乾坤咒影響的,并非是這身衣裳,而是皇后娘娘腰間那只骨哨。”
“骨哨?”云裳垂下眸子,看向自己腰間掛著的那只骨哨。
此前她換衣裳的時候,因為害怕被真正的巫族人發現端倪,所以格外小心,將那尸體上的所有衣物包括飾品都一一對照著穿戴上了。
這只骨哨,云裳也曾經見過。
上一次她來救洛輕言的時候,暗衛還將卯應身上的骨哨拿下來給了她,她甚至還拿去假裝巫族人給卯應的妻子傳遞過消息。
“巫族人身上的骨哨,是用巫族巫術的骨頭所制,上面沾染著巫族巫術的巫力,能夠避免巫族尋常百姓受到巫術的侵擾。所以,巫族人的骨哨,勢必時時刻刻不離身,除非死。”
云裳手指摩挲著那骨哨:“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難道就不怕我知道這些之后,反倒利用了這東西,去對付巫族人?”
朵蘭珠從屋中走了出來,面上神情淡淡地:“皇后娘娘可知,此前的巫族是什么模樣的?”
云裳眼中閃過疑惑,不知朵蘭珠為何有此一問,只是卻也搖了搖頭:“我第一次來巫族,便是之前來救家夫。”
“陛下果真是皇后娘娘救走的。”朵蘭珠垂眸笑了笑:“能夠親自闖入巫族,救走陛下,皇后娘娘實在是令人欽佩的。”
說完也不等云裳再開口,朵蘭珠又抬眸看了一眼在黑夜之中只看得見一片黑影的巫族土地:“我出生在巫族,長在巫族,曾經也曾離開過巫族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是對我來說,外面的世界充滿了爾虞我詐,而巫族,仿佛是一片世外桃源。”
“這里,風景秀麗,族人都極好,便是養的那些在外人看來十分恐怖的蠱蟲也像是寵物一般,十分可愛。”
“我自小在這里長大,仿若世間都沒什么大的煩憂一般。”
“可是,這幾年,一切卻都變了。”朵蘭珠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族長在諸位長老的攛掇之下,開始將尋常族人煉制成活死人,一有人死了,無論他的家人愿意亦或者不愿意,尸體都會被帶走。”
“長老們開始煉制各種十分歹毒的蠱蟲,且還暗中找一些無父無母的族人來實驗蠱蟲的效果。”
“開始頻繁同外面的世界接觸,開始往外面派遣族人,打探消息,利用蠱蟲害人,阿諛奉承巴結外面夏國那些達官貴人,想盡千方百計往朝中安插人。”
朵蘭珠垂下眸子笑了笑:“我這些年一直都在族長身邊照料,他們覺著我不諳世事,所有的事情都并不避忌著我,我都知道。”
“可是我也瞧見了,族中許多人,因為至親之人被煉制成活死人而痛苦不堪,因為遠離家鄉而卑微的在外面活著,因為受盡蠱蟲之苦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也求過族長,可是他被那些個長老洗了腦,總覺著,若是此計功成,便能成就千秋霸業。”
朵蘭珠深吸了一口氣:“我原本以為,他們只是一時被權勢迷了心,直到他們將太子殿下,將陛下帶回來,我才直到,我們早已經沒了回頭路,他們暗中早已經走了不知多少錯路。”
“倒是果真如我所料那般,很快,你們便找來了,而后,我記憶中的那片桃源不再,整個巫族,都變成了人間烈獄。”
“族人慘死,甚至有一些尚未死的活人,都被族長和圣女,拉去煉制成了活死人。只因為,對于他們而言,尋常巫族人并無多少用處,抵抗不了外地入侵,可是活死人卻就不同了,活死人就能為他們所用。”
朵蘭珠眼角落下一滴淚:“今夜我聽聞夏軍進攻,也并未去靈穴,并未去祭臺,只在族中走了走,只瞧見族中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族人的尸首。”
“我亦是不知道,他們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么,是圖什么?”
“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力?為了所謂的讓族人以后能夠有好日子過。可是人都沒了,活人都沒了,好日子,誰來過呢?”
云裳定定地看著那朵蘭珠,心中在思量著她口中的這些話究竟是真還是假。
此前夏侯靖被她救出去之后,雖然也與她說起過在巫族中的情形,可是關于朵蘭珠,卻并未怎么提及。
她沒問過,他也沒怎么說起過。
因而,她并不知道,朵蘭珠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她的話可信不可信。
云裳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可是,若是果真如她所言那般,如今這巫族,他們帶來的人,尚且清醒著的,就她一人的話......
也并非是不能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