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演武場,華國公似是已經(jīng)練完武,正拿著一張帕子在擦拭兵器。
應(yīng)是聽到了腳步聲,便轉(zhuǎn)過了頭來,見著云裳,方連忙將手中的大刀與帕子一并放下,上前兩步就要行禮。
云裳連忙伸手扶住:“外祖父莫要多禮,在家里,這些虛禮便免了吧。今日前來,是有事情要請教外祖父的。”
華國公倒也并未推辭,只沉聲道:“這里亂得厲害,走吧,咱們?nèi)ピ鹤永镎f話。”
進(jìn)了院子,華國公叫人倒了兩杯茶,才抬起頭來望向云裳:“朝中那些事情可都處置好了?”
云裳搖了搖頭,微微垂下眸子:“朝中職位一下子空缺了那么多,處置起來也不是易事,且畢竟是關(guān)系江山社稷的大事,也急躁不得,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了。”
“也是,的確是急不得。”華國公喝了一大口茶:“你方才說有事情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事?”
云裳又簡單將事情同華國公說了說,方問著:“那曹展,外祖父可熟識?”
“我與曹展同在朝堂二十多年,大抵情況也尚且還是了解的。只是我與他一個文臣,一個武將,平日里交流也并不太多,了解的并不算深入。”
“我只知曉,曹展此前是滄州知州,連續(xù)三年政績極佳,在百姓中亦是素有清名,因而陛下將他提拔為太常卿,到錦城上任。當(dāng)時曹展舉家搬遷到錦城的時候,因著搬來的東西實在是太多,用了上百輛馬車裝來,當(dāng)時還引得錦城無數(shù)百姓圍觀呢。”
“也因為此事,還有人懷疑曹展在任職滄州知州期間貪墨了銀兩,因而才這般富足,還上書陛下,讓陛下細(xì)查。陛下也的確派人查了,查出來曹展所在的曹家在滄州本就是百年名門,家底頗豐,再加上他弟弟經(jīng)商有道,商號遍布整個夏國,積累下了不小的財富。反倒是曹展時常自掏腰包出來賑濟(jì)滄州貧苦百姓,滄州亦是人人皆知。當(dāng)時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之后,陛下還在早朝之上大肆嘉獎了曹展。”
“曹展任職太常卿期間,倒也兢兢業(yè)業(yè),將分內(nèi)之事處置得妥妥帖帖。我雖然為武將,卻也聽聞過許多人夸贊過他。曹展做事仔細(xì)勤勉,再加上家底豐厚,家中人出手大方,擅長交際,也會幫著想方設(shè)法地疏通關(guān)系,曹展在后來的這二十年中,數(shù)次升遷,升遷的速度倒也極快。”
國公夫人聽華國公這樣說,連忙開口補(bǔ)充著:“且,在曹家搬到錦城這二十年,曹家還想方設(shè)法地同不少勛貴人家結(jié)成了姻親關(guān)系,甚至,曹展的大兒子還娶了圣安帝的侄女福貴郡主呢。”
“姻親?”云裳瞇了瞇眼,此前便總覺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現(xiàn)在聽國公夫人這么一提,倒是一下子清明了起來。
是了,她忽視了姻親。
包括此前曹翰遞呈上來的那一本記載了曹家本家與旁系關(guān)系圖譜的冊子,也并未將曹家的姻親關(guān)系記錄進(jìn)去。
這被他們刻意隱藏起來的東西,其中必然是藏著端倪的。
國公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姻親我并不太清楚,甚至因著文臣與武將素來有些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起你的,我與曹展也沒太多的交集,只是我聽聞的關(guān)于他的那些傳聞,倒是大多是好的,是夸贊的。夸他處事極好,為官清廉,且政績斐然。”
“只是我卻素來覺著,文官中,受盡人夸贊的,才是端倪最多的。”
云裳有些詫異地?fù)P了揚(yáng)眉:“外祖父此話怎講?”
華國公嗤笑了一聲:“我不否認(rèn),這朝中的確是有不少為國為民的好官,可事實上,貪官污吏,也還是占了不少的。真正的清官,在百姓中興許名聲不錯,可是在同僚,在其他官員那里,卻定然是罵名多于贊譽(yù)的。”
云裳仔細(xì)一沉吟,倒也明白了過來:“因為,若是真正的清官,必定會阻礙那些個貪官的發(fā)財之道,會被貪官污吏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要么將他一起拖下水,要么就將他除掉。”
“是。”華國公頷首:“曹展被那么多官員稱道,且升遷速度那樣快。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暗中不知道耗費(fèi)了多少銀子,收買了多少人。”
“不過說起曹展升遷的緣由,倒是有一個人比我知道的更多一些。”
云裳抬起眼來,同華國公對視了一眼,便明白了他話中所說之人是誰了:“太上皇。”
華國公笑了笑:“是啊,太上皇。”
“無論曹展收買了多少人,結(jié)了多少姻親,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可是最終,同意曹展升遷,給曹展定下官職的人,始終是當(dāng)時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
云裳頷首:“多謝外祖父。”
“謝我做什么?說起來我也并未給你提供多少有用的訊息。”華國公笑了笑,手中捧著茶杯,眼神幽怨:“這么一鬧騰,朝中乃至整個錦城的世家,都將重新洗洗牌了。”
“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說得直白一點(diǎn),對于一個帝王而言,自古以來的生存之道,也不過就那么八個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華國公哈哈大笑了起來:“不錯,你倒是十分有魄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說得倒是極好。”
云裳勾了勾嘴角,眼中亦是染著幾分笑意。
從華國公那里出來,剛走到后花園,就瞧見沈宜蘭擰著延兒的耳朵走了過來。
“哎喲,痛痛痛!我滴個親娘哎……”延兒不停地叫喊著。
承業(yè)跟在一旁,一臉好奇地盯著瞧著。
“這是怎么了?”云裳與國公夫人連忙快步走了過去。
沈宜蘭長吁了一口氣,松開了擰著延兒耳朵的手,指著延兒,滿臉慍色:“這臭小子!趁著下人不注意,就跑去親太子殿下,還說之前皇后娘娘和陛下都答應(yīng)過,要將未來的孩子嫁給他的。”
“本來就是,我都已經(jīng)拜見過岳父大人了的。都已經(jīng)說好了的,若是長得和嬸嬸一樣好看,不管是弟弟妹妹,我都娶的。”
延兒在一旁大聲道,又抬起手來指了指承業(yè):“他這樣好看,就是我的媳婦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