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聲不絕于耳,云裳卻是充耳不聞,只取了一本書來瞧,心中卻想著,她入宮也有兩三日,將這未央宮中該處置的事情處置了,也應(yīng)當(dāng)將這后宮管起來了。此前蘇皇后尚在的時候,是蘇皇后在處置后宮事務(wù),蘇皇后不在,便是沈淑妃。而后華皇后回宮之后,雖備受夏寰宇寵愛,可是對后宮事務(wù)卻是所知不多的,因而便也甚少理會。
算起來,這后宮中各宮各局的,也有幾個月沒人打理了。
后宮之中各種事項本就繁雜,能夠鉆的空子也多,這么久沒人打理,只怕也喂肥了不少人了吧?只是這樣一來,于她卻有些不利,她若是貿(mào)貿(mào)然一下子拿過來強統(tǒng)籌,只怕會引發(fā)眾人反感,若是眾人皆不愿意配合,她亦是無從下手。可若是聽之任之,卻又叫人以為她沒有這個本事,自此只怕更加變本加厲,她剛剛掌宮,便已難以服眾,日后更會寸步難行。
這做與不做之間,卻是有些微妙,她得細(xì)細(xì)拿捏好這個度。
“娘娘。”琴依輕聲喚了一聲。
云裳方回過神來,抬起頭望向琴依,琴依見她的神色便知她方才定然是在想著其它事情,便輕聲道:“曹太嬪來了。”
云裳一愣,想了許久才想起這曹太嬪是誰,便是那十五公主的母妃,曹貴人。這個時候來,只怕是來為女兒求情來了。
云裳將手中的書遞給了立在一旁的半夏,點了點頭,“請曹太嬪進來吧。”
琴依應(yīng)了一聲,便走到了門邊,笑著道:“曹太嬪請。”
云裳瞧著那曹太嬪走了進來,面上未著脂粉,素面朝天,不過盡管如此,瞧著也是個清雅溫和的婦人。
曹太嬪走進了屋中,便連忙行了禮:“拜見皇后娘娘。”
云裳連忙讓琴依扶了曹太嬪起身,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曹太嬪,才笑著道:“倒是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太嬪了,瞧著倒是如以前那般嫻雅溫和。”
曹太嬪眼中帶著幾分焦慮,聽云裳這么一說,面上便勉強扯了一抹笑容出來,沉默了片刻才道:“賤妾此番前來,是知道小女惹了娘娘不快,特來向娘娘賠罪的。”
說著便又跪了下去,朝著云裳磕了幾個頭。
云裳見狀,眼角微微有些酸,目光落在曹太嬪的背上,心中想著,曹太嬪這般溫和的性子,若是十五公主自小便跟著她,想必也是個性子端正的真正皇家貴女。
云裳想到此處,又沉默了許久,才道:“曹太嬪不必憂心,照著百姓家里的稱呼,十五公主還應(yīng)叫本宮一聲長嫂的,長嫂如母,十五公主即便再頑劣,本宮亦是不會太過為難于她。曹太嬪,你還是站起來說話吧。半夏,給太嬪娘娘搬把椅子來。”
半夏連忙應(yīng)了,搬了椅子扶著曹太嬪坐了下來。
曹太嬪面色仍舊有些不太好,許是因著擔(dān)憂自個兒女兒的緣故,眼神亦是有些焦急。
云裳命人給曹太嬪倒了茶,才輕聲道:“十五公主是皇家貴女,如今這年歲也算不得太小了,曹太嬪可想過,等十五公主及笄,將她許配給什么人家?”
曹太嬪聞言,微微一怔,不知云裳問這樣的問題是為何,卻也沉吟了片刻,才道:“賤妾倒是不曾想將她許配到什么高門大戶,只希望她能夠過得好罷了。”
云裳笑了笑道:“曹太嬪是聰明之人,本宮一直覺著,女子大半輩子,便系在這個嫁字上。若是嫁得好,一生順?biāo)欤抑泻湍溃允切腋:兔馈H羰羌薜貌缓茫抑刑幪幗允切臋C算計,吵鬧打罵,家宅不寧,只怕便是作孽了。可其實很多時候,這好與不好,不在于別人,而在于自己,若是個懂得處事之人,即便是不好,也能想法子變成好來。可若是刁蠻霸道之人,即便是好,恐怕也能攪得雞犬不寧。”
曹太嬪的手緊緊抓著裙擺,握住了幾道褶皺來。
云裳目光落在那褶皺之上,笑了笑,才又道:“十五公主身為皇家公主,無論嫁到哪一家,對方也定然必須得在明面上給皇家這個面子,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可是轉(zhuǎn)過身去,這家宅之中的酸甜苦辣,卻只有自個兒知曉個中滋味。本宮覺著,對女子而言,性情比身份重要。”
曹太嬪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賤妾也知曉這個理兒,可是……”說著便搖了搖頭,笑容中帶著無盡的苦楚。
云裳自是知曉,十五公主這性子是如何而來的。便笑了笑道:“太上皇后宮中的嬪妃之中,曹太嬪是本宮印象比較深刻的人之一,是因著曹太嬪性子沉靜,倒不像是這深宮中人。曹太嬪若是信任本宮,便讓本宮教導(dǎo)十五公主幾日。”
曹太嬪聞言,眼中一亮,連忙應(yīng)了下來:“小女能得皇后娘娘教導(dǎo),是她的福分。”
云裳聞言,便笑了笑道:“此前本宮進宮的時候少,倒是很少能夠這般同曹太嬪說說話兒,倒是不知,曹太嬪令尊是何人?”
云裳自是知曉的,這曹太嬪的父親是個六品小官,似乎是任通判的。
曹太嬪連忙笑著道:“家父在淮陰任通判。”
“哦?”云裳倒是不知,竟然是在淮陰,便笑了笑道:“前段時日倒是剛從淮陰過了,只是當(dāng)時不知淮陰的通判竟是曹太嬪的父親,不然當(dāng)時便應(yīng)當(dāng)早些去拜訪的。”
曹太嬪只當(dāng)云裳說的是客套話,便笑著道了謝。
兩人閑敘了一會兒,曹太嬪便離開了未央宮。待曹太嬪走了,琴依有些不解,“娘娘,陛下剛剛登基,這后宮諸事娘娘都還未曾理順呢,怎么卻竟還將十五公主和這曹太嬪之事往身上攬啊?奴婢覺著,倒是有些不妥。”
半夏聞言,愣了愣,呆呆地望著琴依,有些吃驚于琴依竟然敢用這樣的語氣同皇后說話。目光轉(zhuǎn)向云裳,卻見云裳似乎并未生氣,反倒是笑意盈盈。
“不急,你何時見我做過賠本買賣?”云裳笑瞇瞇地道。
不可否認(rèn)地,她此前可以將十五公主帶回來教導(dǎo),亦是有些私心作祟,只因十五公主太像前世的她。可除了這些私心之外,她卻也有一些算計。
琴依聽云裳這般說,便也不再開口,只笑著岔開了話茬子道:“奴婢先前派人去請了尚衣局的人,娘娘的衣裳符合皇后規(guī)制的,實在是不多,奴婢想著,左右是要做的,不如早些讓人量了尺寸,秋日的衣裳再準(zhǔn)備幾身,冬天的衣服便可以備下了。順便也給小皇子做幾套,小皇子如今身份不同了,這衣裳自然也是要變的。”
云裳聞言,便點了點頭應(yīng)了:“你安排便是,今兒個我身子不是太舒服,就不出門了。”
云裳這話一說完,便瞧見琴依的眼中閃過一抹揶揄,云裳瞪了琴依一眼,搖了搖頭,琴依也被帶壞了,性子倒是染了一些淺音和淺酌的活潑。
正想著淺酌呢,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砹藴\酌的聲音:“皇后娘娘,淺酌求見。”
云裳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便坐直了身子,連忙道:“進來進來。”
話音剛落,淺酌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了門口。淺酌緩步走了進來,對著琴依擠眉弄眼了一陣,便走到云裳面前行了個大禮:“奴婢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被嚇了一跳,瞪著淺酌道:“這是作何?”
淺酌卻已經(jīng)抬起了眼來,面上滿是笑容:“此前皇后娘娘入主未央宮的時候,奴婢忙著給皇太后搬東西,都沒有機會來給皇后娘娘行個大禮,今兒個補上。”
云裳哭笑不得:“好了,這禮也行過了,還不起來?”
淺酌便笑著站了起來,嘻嘻哈哈笑了一陣,才道:“奴婢真是好生遺憾沒有瞧見娘娘那般榮耀的時候啊,這幾日忙著給皇太后整理東西,都沒時間來給娘娘請安。娘娘可怪罪奴婢了?”
“怪怪怪,當(dāng)然怪罪了。”云裳翻了個白眼,實在是懶得理會淺酌的自怨自艾。
淺酌便哈哈笑了起來,又笑瞇瞇地道:“奴婢這不就贖罪來了?太后娘娘恩慈,特準(zhǔn)許奴婢回來侍候娘娘了,不知娘娘可嫌棄奴婢笨手笨腳的?”
云裳聞言,自是心中歡喜,“你也知曉你笨手笨腳的?在太后娘娘身邊犯了大錯怎么辦?可沒人庇護你的。”
淺酌聞言便又笑了:“是啊,唯有皇后娘娘寬容,容得下奴婢。”
主仆幾人說了會兒話,青蒿便來稟報,說陛下傳了話過來,晚膳在未央宮用。云裳便連忙命了眾人去準(zhǔn)備,待屋中只剩下云裳和琴依淺酌三人之時,淺酌卻突然悄悄塞了什么東西給云裳。
云裳不動聲色地收入袖中,輕輕捏了捏,是一封信的模樣。
云裳心思一動,抬起眼看了淺酌一眼,便輕聲道:“我午睡一會兒吧,半個時辰后叫我起身。”
琴依和淺酌連忙應(yīng)了,為云裳脫了外袍,云裳便走到榻邊坐了下來,脫了鞋襪上了榻,才命琴依將床幔放了下來,床幔放了下來,榻上便一下子暗了下來,云裳將那封信從袖中拿了出來展了開來。
抬頭寫的是吟風(fēng),字跡卻是秀麗的字跡,云裳目光落在落款之上,上面寫著夏寰宇。
云裳蹙了蹙眉,細(xì)細(xì)一思索,便明白了過來,只怕是夏寰宇給柳吟風(fēng)傳信,被華翎發(fā)現(xiàn)了,華翎自己將信謄抄了一遍,命淺酌送了過來。
只是,柳吟風(fēng)已經(jīng)投靠了洛輕言,卻竟然還同夏寰宇有聯(lián)系?云裳眉頭一皺,便連忙細(xì)細(xì)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