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聞言,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笑聲越來越大,驚飛了立在荷花花苞上的蜻蜓。
“此前在蒼南,在淮陰的時候,王爺你對華皇后的態(tài)度,可實在是冷靜得有些冷漠了。我還以為王爺果真全然不在意呢,原來王爺只是羞于表達自己的在乎而已。”云裳說著,便又笑了起來。
洛輕言挑了挑眉,倒是并沒有心思被猜中的惱怒,只是見云裳笑得實在開心,便一把將云裳拉了過來,攬入了懷中。小船被這樣的變故驚得狠狠地顛簸了一陣,嚇得云裳連忙伸手抱住洛輕言。待緩過神來,云裳才抬起頭來,恨恨地瞪了洛輕言一眼。
只是那一瞪目卻實在是沒有對洛輕言造成什么威脅,洛輕言勾了勾嘴角,覆在云裳耳邊道:“可笑夠了?”
云裳連忙點了點頭,“笑夠了笑夠了。”
頓了頓,才又眨巴眨巴眼睛望著洛輕言,“所以王爺今兒個這般開心,便是因為方才收到了華皇后即將回宮的消息的緣故嗎?”
洛輕言輕嘆了口氣,“你現(xiàn)在是全然不害怕我的是吧?也不害怕我與你翻臉。”
云裳聽洛輕言這般問,倒也神色十分認真的仔細想了半晌,才回答道:“嗯,皇叔翻一個臉給我瞧瞧?我都忘了皇叔翻臉是什么模樣了……”
洛輕言哭笑不得,也不知云裳如今抓住了他的軟肋,還將說出什么樣子的話來,便索性低下頭,猛地堵住了云裳的嘴。
云裳瞪大了眼,“唔唔”地發(fā)出一些不成聲調(diào)的聲音,半晌才安靜了下來。
洛輕言這才松開了她,得意地挑了挑眉道:“可還笑話?”
云裳連忙搖了搖頭,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輕聲喃喃道:“唉,我的孩子喲,你爹爹說我笑話他呢?總是欺負你娘親,真是壞極了。”
“欺負?”洛輕言挑了挑眉,重復(fù)了一下云裳話中至關(guān)重要的兩個字,想了想,才道:“算起來,這幾日忙于處理政務(wù),我都有三四日沒有好生欺負欺負你了。這兒倒是個好地方,我若是將船劃入荷葉深處,借著荷葉的遮擋,便不會有人能夠瞧見我們在做什么呢?我倒是還從未試過,在船上呢……”
云裳愕然瞪大了眼,連忙從洛輕言的懷中掙脫了開去,連聲道:“不行不行……”
洛輕言笑意吟吟地望著她,眼中帶著幾分戲謔:“嗯,還笑話我不?”
云裳連連搖頭,“不了不了,王爺,我錯了。”
洛輕言輕輕挑眉,眼中帶著幾分快意,“嗯,王爺?我倒是不怎么喜歡這個稱呼呢……”
云裳知曉他是在捉弄自己,自是她如今已經(jīng)上了賊船,卻已經(jīng)下不去了。只得撇了撇嘴,哼了一聲喚了個稱呼:“輕言……”
洛輕言捏著酒杯又喝了一杯酒,轉(zhuǎn)過了頭,沒有應(yīng),似是不甚滿意的模樣。
云裳咬了咬牙,下了莫大的決心,才接連喊了好幾個,“皇叔,王爺,輕言,夫君,相公……”
洛輕言這才轉(zhuǎn)過了頭,眼中滿是笑意,“嗯……最后一個再喊幾遍?”
云裳面色帶著幾分緋色,聲音愈發(fā)地低了幾分:“相公,相公,相公……相公,也玩夠了,咱們回去吧。”
洛輕言笑著點了點頭,走到船尾拿起船槳,才又望向云裳,“你叫一聲,我便劃一段如何?”
云裳咬緊了牙關(guān),在心中恨恨地道:“老奸巨猾。”
面上卻盈滿笑意,嬌嬌媚媚地喊了一聲,“相公……”
洛輕言果真依言劃著船,船便開始動了起來,云裳這才松了口氣,不一會兒,卻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明明可以直接便劃到南苑的,洛輕言卻將船一頭扎進了荷葉深處。
接天碧葉擋住了船,云裳抬起頭來只瞧見無數(shù)大大的荷葉,根本瞧不見天空。
洛輕言又往深處劃了一段,船便全然被荷葉擋住了,無法再劃動。云裳這才回過神來,轉(zhuǎn)過頭正欲開口,卻瞧見洛輕言已經(jīng)走到了自己身邊,話還沒有出聲,便再次被洛輕言堵住了嘴。
半晌之后,洛輕言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娘子,我想要你了。”
云裳尚未反應(yīng)過來,便聽見“嗤”的一聲,衣裳便已經(jīng)散了開來。
云裳最后清醒的意識想著,以后再也不要陪著洛輕言一同來泛舟了,特別是荷花盛開的季節(jié)。
云裳是怎么回到南苑,怎么躺到床上的,云裳全然不知。只知曉,翌日午時左右醒來的時候,琴依和淺酌的笑容都帶著幾分曖昧和戲謔。
饒是云裳時常被她們?nèi)⌒Γ灿X得臉上微微有些發(fā)燙,心中想著,待會兒洛輕言若是回來了,定要讓他好看,竟那般捉弄她。
早膳午膳一同用了,云裳今兒個倒是有些閑,想著許久不曾出府逛街了,便帶著琴依和淺酌一同出了睿王府。
街上倒是一如既往地?zé)狒[,云裳也沒有讓馬車跟著,便隨意走在白虎大街之上,周圍是林立的二層小樓,各種各樣的店鋪熱鬧非凡。
云裳進了一家首飾店,卻瞧見店中首飾倒也不少,只是卻有些奇怪,簪子、桌子、耳墜子,除了玉質(zhì)的,便是一些寶石,全然沒有金銀制品,甚至連銅鐵的都未曾見到。
云裳在店中轉(zhuǎn)了一圈,見掌柜的走了過來,才輕聲道:“掌柜的,我想要一直金簪子,怎么都沒有啊?”
掌柜的見云裳衣著華貴,便連忙道:“貴人有所不知,最近城中所有金銀做的簪子都被宮中購走了。貴人雍容華貴,小的這兒倒是還有一支上好的和田玉做的簪子,和田玉雖然貴重,卻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只是小的這支簪子是黑玉簪子,貴人要不上樓瞧瞧?”
云裳搖了搖頭,聲音帶著幾分冷淡,“算了,玉再難得,玉簪子的樣式始終不如金銀簪子的,我不是太喜歡。”說著便吩咐著琴依和淺酌道,“我們走吧。”
那掌柜連忙道:“客官慢走……”
云裳出了那首飾店便又找了好幾家首飾店一一瞧了,皆是相同的情形。淺音只說,城中的首飾都被宮中采購一空,卻沒有告訴云裳,宮中留下了玉質(zhì)和寶石做的首飾。
而在糧店也有一些發(fā)現(xiàn),被搶購一空的,都是米、小米、面粉,而紅薯、谷子、小麥、玉米,這類未經(jīng)過處理,或者是較大的東西,倒是和尋常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云裳有些奇怪,這些究竟是為什么呢?
走了兩個時辰,云裳便有些累了,便尋了一個瞧著還不錯的茶樓進去歇腳。樓下已經(jīng)坐滿了人,店小二便將云裳引到了樓上。
茶樓之中有說書先生正在說書,驚堂木一拍,便又是一個新的故事:“今兒個咱們不說遠的了,說說近的,大伙兒都知曉,今日錦城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陛下遣散后宮一事。聽聞啊,后宮中還沒有侍寢的宮妃全都被送出了宮,那日小老兒也去悄悄看了,被遣散的宮妃從朱雀大街那邊的宮門出來,嘖嘖,那陣仗,叫一個浩大。從第一個走出宮門,到最后一個離開,足足快半個時辰啊……”
眾人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說起來,這被休了的女人再想找婆家可就難了,可是這一回可大大的不同,這一些從宮中遣散的嬪妃,回了家之后,十個有九個門檻都被踩爛了。畢竟是陛下的女人啊,雖然是沒有受過寵的。”
“前日城西那莊家的姑娘不就在繡樓上面拋繡球招親嗎?莊家的姑娘去年選秀入宮的,這一回被送了回來,好家伙,去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想娶呢,可惜莊家姑娘眼神兒不好,這繡球竟然拋到了一個六十的老漢手中……”
雅間門被打了開來,店小二引著云裳她們?nèi)肓搜砰g,云裳點了一壺果茶,又點了一些茶點,店小二便退了下去。
外面說書先生的聲音仍舊激昂,云裳讓淺酌將雅間門關(guān)上了,聲音才小了許多。
云裳想著方才那說書先生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可知曉這一次被陛下遣送出宮的嬪妃一共多少人?”
琴依連忙道:“奴婢倒是去打聽過,聽聞足足有六百余人呢。這歷年來選秀都選入了不少的人,可真正受寵的,無非便是那么幾個,其它的,好一些的倒還有個封號,大多數(shù),一直到被送出宮都只是個小主呢。”
“六百余人。”云裳蹙了蹙眉頭,倒是從未想過,竟然會有這么多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宮中的宮室豈不是會空了一大半?”
琴依點了點頭應(yīng)道:“可不是嗎?宮中宮殿一共九十多座,殿中宮室一共近一千間,房間八千有余,嬪妃大小都算個主子,都是會占據(jù)一間宮室的,這樣一來,差不多空下了七百間宮室。這主子一遣散,宮人也勢必用不了那么多了,如今的皇宮之中,只怕是真正的十室九空了。”
云裳眼中閃過一抹沉默,半晌沒有說話,腦中一直想著,原來,如今的宮中竟然這般空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