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依拿出那書信,便遞給了云裳,云裳展開來瞧了,沉默了一會兒,便將書信扔入炭盆之中燒掉了。
“可是有什么消息了?”琴依見狀,連忙問道。
云裳面上神情有些奇怪,似是帶著幾分欣慰,卻又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半晌,才輕聲道:“是王菀之的消息,說邊關密報七王爺與蘇如海帶兵到了靈溪城外了。”
琴依一愣,這似乎與王妃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
云裳卻又接著道,“夏寰宇號稱的五十萬大軍,七王爺與蘇如海帶到靈溪城外的,唯有十五萬人。”
“嗯?”琴依仍舊有些沒有明白,愣愣地望著云裳。
云裳抬起眼,望向那炭盆子中隱隱約約地火光,眼中亦是有一團火焰在跳躍著,半晌,云裳才輕聲道:“一般兩軍交戰(zhàn),會虛報一些士兵數(shù)量,比如明明只有八十萬,卻自稱有百萬雄師,是為了威懾敵人所用。但是卻也不能相差太遠,軍中的敵方探子是不會少的,若是相差太遠,被敵軍發(fā)現(xiàn),便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了。”
云裳突然翹起了嘴角,似乎非常愉悅的模樣:“因此,夏寰宇既然敢吼出有五十萬大軍,至少都應當有三十五萬到四十萬人,而絕對不會是十五萬人。哪怕是三十五萬人,那剩余的二十萬人有在何處?由誰帶領?”
云裳面上笑容剛一現(xiàn),卻又突然隱去,快得讓琴依亦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對勁?”琴依連忙道,話音剛落,卻發(fā)現(xiàn)云裳的身子亦是有些輕顫,眼中通紅。
“王妃,你這是怎么了?可不要嚇奴婢啊?”琴依亦是有些慌了。
云裳抬起手猛地抓住琴依,聲音帶著幾分嘶啞:“我知曉了。”
“什么?”琴依愣了愣,眼中滿是迷茫。
云裳咬了咬唇,抓住琴依的手突然便松了,猛地垂了下去:“我知曉了,究竟是誰對華國公下了毒,又是誰帶走了柳吟風,后來,是誰屠殺了睿王府,將王爺帶走了。”
琴依一愣,不曾想云裳說的是此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詫:“是誰?”
云裳張了張嘴,正欲出聲,卻聽見了外殿傳來的腳步聲。云裳一愣,便連忙收回了手,裝作什么事情都不曾發(fā)生過,靠在軟榻上輕輕闔上眼,將自己的情緒緩緩平復了下來。
“王妃,桂花糕已經(jīng)送過去了。”彩衣的聲音傳來,溫和謙恭。
云裳點了點頭,淡淡地應著:“好。送過去了就好。陛下可在湘竹殿中?”說完,便緩緩睜開了眼,方才洶涌的情緒已經(jīng)被云裳掩蓋在了平靜地目光之下,不見了蹤跡。
彩衣輕輕頷首,笑著道:“陛下聽聞是王妃命人送過去的,便笑著夸了一通,說這桂花糕他在寧國的時候在玉滿樓中吃過一回,倒確實是難得的美味。而后便于湘妃娘娘一同,一人吃了一些。湘妃娘娘吃了兩個,陛下吃了一個。”
“好,陛下喜歡就好。”云裳瞧著有些懨懨地,似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
彩衣打量了一下云裳和琴依兩人的神色,便笑著道:“王妃怎么去明粹宮中一趟,倒顯得沒精打采了一樣?那明粹宮中的宮人可是瞧見了什么?”
云裳垂下眼,聲音低低地:“宮人說晚上有些暗,她亦是沒看太清楚,只瞧見一個女子在與項文和項福二人說話。后來她沒有注意,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第二次瞧見的時候,就瞧見項文和項福不見了蹤影,劉更衣隨著那個女子一同出了東偏殿。”
彩衣籠在袖中的手輕顫了一下,才又連忙追問道:“竟有此事,那宮人可瞧見了那女子的模樣?”
云裳聽彩衣這般問,便抬起眼來望向彩衣,似是在暗中打量,半晌之后,才淡淡地道:“離得有些遠,看得不甚清楚。只是那宮人說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她若是再瞧見定然能夠認出,我待會兒便派人與齊瑞海說上一說,讓他帶著那宮人在宮中四處走動走動,瞧瞧可能有什么收獲。這宮中宮人不少,不過要真下定了決心找,便應當能夠找到。宮中好些人都覺著是我,便讓齊瑞海命那宮人從我身邊找起吧。只是可惜淺酌還沒找到,不然倒也能夠幫她洗脫冤屈。”
彩衣聽著云裳的話,半晌沒有開口,許久才笑了笑附和著道:“是啊,若是淺酌在便好了。”
云裳用了晚膳,早早地便準備歇了,琴依侍候著云裳躺倒了床上,云裳沉吟了片刻,方才對著彩衣道:“你既然被劉總管派到了這里,如今淺酌也不在,我便將你當信任的人,今日夜里,你便在寢殿值夜吧。”
彩衣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錯愕,便連忙低下了頭,輕聲應道:“是。”
琴依亦是一愣,正欲開口,云裳卻已經(jīng)抬起頭來望向了她:“琴依你與彩衣說說有什么注意的事情吧,若是老是就你一個人值夜,你身子也受不住的。”
琴依聽云裳這般說了,便輕輕頷首,與彩衣一一吩咐了。彩衣亦是仔細聽了,便先將床上的床幔放了下來,又從隔間中抱了一床被子走到軟榻上鋪開。
琴依點了點頭,放輕了聲音,“那我便先出去了,你留心些。”
彩衣連忙應了聲。琴依便將四處的燈都吹熄了,只留下了一盞最暗的燈,便退了出去。
彩衣在軟榻上躺了下來,目光望著那尚且留著的那盞宮燈,沉默了良久,嘴角才勾起一抹笑來,將被子拉了起來,蓋住自己的身子,也將眼中的恨意蓋住了。
夜色漸深,外面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四周一片寂靜,云裳有些迷糊的聲音從床幔之后傳了過來,“怎么又下雨了?倒真是個壞透了的天氣。”
彩衣愣了愣,才輕聲應道:“是啊,不過還好是在夜里,希望明兒個白天不要下雨,不然出門便有些麻煩了。”
云裳輕輕哼了哼,輕聲道:“便是因為在夜里,才壞透了。”
因著聲音太小的緣故,彩衣未能聽清楚云裳的話,彩衣愣了愣,終究沒有開口詢問,半晌之后,云裳的呼吸聲便漸漸輕了下去。
雨漸漸地下大了,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將屋子照得透亮,而后便有一道驚雷猛地劈了下來。彩衣一直緊閉著眼,身子卻在微微地輕顫著,卻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側耳細聽著屋里云裳和偏房中琴依的呼吸聲,呼吸聲極輕極其均勻。
彩衣細細聽了半晌,窗外的雷雨也漸漸地小了一些,彩衣眼中閃過一抹戾氣,抬起手來將放在枕下的發(fā)簪握在了手中,悄然起了身,連鞋子也沒有穿,便走在床幔前站了半晌,床幔后傳出來的呼吸聲一直都十分地舒緩。彩衣抬起一只手,將床幔掀了起來,另一只手藏在了身后,手籠在袖中,緊握著袖中的發(fā)簪。
床幔被掀了開來,彩衣瞧見云裳平躺著睡在床上,眉頭微蹙著,似乎睡得并不安穩(wěn)的模樣,彩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握緊了手中的發(fā)簪,四下打量了一下,才將藏在身后的手緩緩伸了出來,抬起手便猛地落下,尖利的發(fā)簪往床上之人的胸前刺去。
便在那發(fā)簪離云裳不過兩寸的位置,床上原本緊閉著雙眼睡得沉沉的云裳便猛地睜開了眼,快速地伸手抓住了彩衣拿著發(fā)簪的手。彩衣一驚,便欲作拼死一搏,死命地想要將發(fā)簪往下扎去,卻發(fā)現(xiàn)手被緊緊抓住了,手臂有些酸麻,竟是動也不能動。
彩衣眼中這才閃過一抹驚恐,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得大大地望著云裳:“你竟然會武功?”
云裳冷笑了一聲,“本王妃可從未說過,我不會武功。”云裳說著,便抬起腳猛地一踹,踹中彩衣的肚子,彩衣吃痛,彎下腰來,手中的簪子落到了被子上。
隔間的琴依聽見了動靜,便連忙披了一件外裳,從外面跑了進來,一入寢殿便瞧著這番情形,琴依亦是一愣,便將目光望向云裳。
“琴依,你過來。”云裳面色淡然,轉過眼吩咐著琴依道。
琴依連忙點了點頭,走到云裳身邊,云裳便抬起手,從彩衣的脖頸之處劈了下去,彩衣瞪大了眼,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地上。云裳抬起頭對著琴依道:“待會兒我離開之后,你便大喊有刺客,將侍衛(wèi)招來,侍衛(wèi)若是問你,我去了何處,你便說,這刺客尚有同黨,我在制服了她之后,便去追她的同黨去了。”
琴依有些不解:“可是方才我只看見了彩衣啊?”
云裳笑了笑:“你便照我吩咐的說便是了。”
琴依聞言,連忙頷首,云裳便站起身來,從一旁拿了一件外袍,便將那外袍披在身上,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便欲出去。
“王妃,外面還在下著雨呢,你多穿些……”琴依便欲跑去給云裳拿衣裳。
云裳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見過半夜起床追刺客的人有穿戴整齊的嗎?”說著便從窗戶跳了出去。
過了半晌,琴依才揚聲大喊道:“來人啊,有刺客!”
外面雷雨聲都已經(jīng)小了許多了,琴依這一聲叫聲在寂靜的夜里便顯得格外地清晰。凌亂地腳步聲在朝霞殿中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