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一路上的花燈越來越多,有傳統(tǒng)的走馬燈、宮燈、紗燈,也有現(xiàn)代化的卡通形象燈,各式各樣,應有盡有,制作都精美無比,巧奪天工,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花燈并不都是用來展示,也有不少商販在擺攤,大約都是吸引小孩子的,基本上都是各種流行的二次元人物。
走著走著,晏朝忽然被身旁一個小攤位上的一只錦鯉花燈吸引了目光。
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只見這只錦鯉小巧精致,只有巴掌那么大,被一根棍上連著細繩拴住,內(nèi)部的小彩燈發(fā)出紅色和金色的光芒。
賣花燈的大娘熱情道:“小伙子眼光真好,這只小魚就剩下最后一只了。”
晏朝于是問她:“多少錢?”
大娘說:“大過年的,圖個吉利,賣你二百八十八。”
周辰瑜一聽,剛要攔他,就見晏朝已經(jīng)掏出手機,掃碼付了錢。
沒走出兩步,周辰瑜就數(shù)落他道:“你怎么這么好坑啊?就這么個地攤兒上賣的小玩意兒,成本連二十都不值,你花二百多?”
晏朝把那只小小的錦鯉拎在手上,說:“我樂意。”
周辰瑜嗤笑了一聲:“合著您這是要彌補遺失的童年呢?”
說著,他拿起晏朝的那只小錦鯉,一臉嫌棄道:“就算要彌補童年,你買個天線寶寶都比這玩意兒強啊,這什么小丑魚,難看死了。”
晏朝也看了一眼那只小魚,固執(zhí)地道:“我喜歡。”
說完他才發(fā)覺,自己原來竟也會是這樣一個幼稚的人,幼稚到連看到一只小魚形狀的花燈,都忍不住想據(jù)為己有。
可是這只真正的小魚,什么時候才能游進他的池塘呢?
然而身旁的小魚卻只顧著嘲笑他了,兩人接著往前走,很快就走出了燈市,來到了一個廣場附近。
晏朝看著不遠處的高樓上,閃著光的“天橋劇場”四個字,這才知道,兩人現(xiàn)在正身處天橋附近。
晏朝雖然沒來過幾次天橋,但對這里的歷史卻也是有所了解的。
正所謂“酒旗戲鼓天橋市,多少游人不憶家”,這里曾經(jīng)有著最為繁華的平民市場,形成了獨特的市井文化,歷經(jīng)滄桑,卻又經(jīng)久不衰。
同時,天橋作為百年前的文化娛樂中心,更是不少傳統(tǒng)曲藝興起的地方。
想到這兒,晏朝笑著問周辰瑜:“你要是穿越回民國,是不是就得在這兒撂地賣藝了?”
所謂“撂地”,就是在地上畫個白圈兒,作為演出的場地。
周辰瑜拿腳蹬了蹬地面,說:“是啊,我就在這兒畫口鍋。”
“畫鍋”是撂地的行話說法,因為鍋是做飯用的,畫了鍋,就是圈了個賣藝的場地,藝人就有碗飯吃了。
說著,周辰瑜又沖晏朝挑了挑眉:“不過我可不會傻站著說一輩子相聲,我就等著用這口鍋圈住晏大爺,娶我回家做姨太太呢。”
晏朝的腳步一頓,扭頭去看他,只見他臉上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那副眉飛色舞的模樣兒,估計就是等著看晏朝吹胡子瞪眼呢。
晏朝知道,他的這種話,其實本意都是想惡心自己,然后看自己的笑話。
可誰成想,晏朝不僅沒被他惡心到,還一不小心就當了真。
晏朝于是也似笑非笑道:“那你就等著吧。”
等等看,總有一天要把你娶回家的。
周辰瑜卻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因為他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個攤位吸引了。
晏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是個賣冰糖葫蘆的。
晏朝不禁哭笑不得:“干嘛,想小冰糖了?”
周辰瑜毫不掩飾道:“你想多了。”
晏朝知道他是嘴饞了,無奈道:“你怎么老跟個小孩兒似的?”
周辰瑜撇了撇嘴:“童心未泯。”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攤子前面,周辰瑜看著那一方小小的玻璃箱子,說:“來兩個腰果兒的。”
晏朝下意識地拒絕:“我不要。”
周辰瑜卻沒理他,很快地付了錢,把其中一串不由分說地塞到了他的手上。
等兩人走出去了幾步,周辰瑜才說:“我一個人吃,像個傻嗶似的。”
晏朝不由得樂了:“你也知道啊?”
周辰瑜說:“所以讓你陪我一起傻嗶啊。”
晏朝看了一眼手里的冰糖葫蘆中間串著的一顆顆腰果,匪夷所思地問他:“你喜歡吃腰果?”
周辰瑜看著他一笑,意味深長道:“吃啥補啥嘛。”
晏朝瞥了他一眼:“你真的腎虛?”
沒想到周辰瑜一聊到這個話題就開始動手動腳,他忽然伸出手,就往晏朝的腰間掐:“誰腎虛啊?”
晏朝被他這個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你想試試是吧?”
沒想到周辰瑜對著他湛然一笑:“行啊。”
說著,他還嫌不夠似的,反過那只被晏朝握著的手,輕輕地撓了撓他的手心。
冰涼而麻癢的觸感搔刮在晏朝的掌心,將他的心也撩撥得一陣意亂,讓他瞬間像是觸了電一般,下意識地松開了周辰瑜的手。
周辰瑜得意地挑了挑眉:“學著點兒,這叫以柔克剛。”
晏朝被他弄得心煩意燥,沒好氣道:“學個屁。”
晏朝覺得自己都快被周辰瑜克死了。
他們兩個人像小學生似地咬著冰糖葫蘆,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溜達著,好在這個點兒的街頭,到處都是和他們一般大的年輕人,路上又黑,倒也不顯得扎眼。
但走了一會兒,晏朝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人家年輕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只有他們兩個大齡單身男青年。
周辰瑜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抬眸看向晏朝,好奇地問:“哎,你說我這種從小長在男人堆兒里的,母胎solo也就算了,你堂堂一個大學校草,身邊兒那么多漂亮妹妹,怎么居然還會一直單身?”
晏朝一聽到他這副直男語氣,尤其是那句“漂亮妹妹”,就氣不打一出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滿腦子漂亮妹妹?”
周辰瑜撇了撇嘴:“我哪有,我就是沒上過大學,好奇嘛。”
說著,他又扒了上來:“大學生活好不好?”
晏朝瞥了他一眼:“你試試?”
周辰瑜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誰跟你開車了,我說正經(jīng)的,上大學是不是特別爽,天天就是吃喝玩樂?”
晏朝不由得笑了:“你這話是聽高中老師說的吧?”
說完,他又立馬反應過來了什么,但周辰瑜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開了口:“不好意思,我沒上過高中。”
語氣驕傲得好像他初中畢業(yè)就直升北大似的。
晏朝無奈道:“大學一樣很忙的好不好,而且我們新聞系比一般的文科事情還多。”
周辰瑜接著問:“那你們平時都干什么?”
晏朝說:“拉片兒,拍片兒,剪片兒;看稿子,寫稿子,改稿子;跑采訪,做采訪,寫采訪……”
沒等他說完,周辰瑜就擺了擺手:“您的大學生活確實不怎么豐富。”
說著,他又想起了什么,嘖嘖道:“你說你好歹也在京城里,平時過得那么無聊,怎么就不想著聽聽相聲呢?”
“認識你之前,我可能一年到頭也就在春晚上聽一回相聲。”晏朝坦然道,“不過那時候身邊兒的女同學聽相聲的倒不少,還有幾個你的粉絲。”
周辰瑜訝然地抬眸看向他:“那么早就粉我了,那可真是老粉兒。”
他不由得感慨道:“你說說,你要是早點兒跟她們一起來看我,咱倆何至于到現(xiàn)在才認識。”
聽了他這句話,晏朝的心里不由得暖意融融的,難得地沒懟他:“現(xiàn)在認識也不算晚。”
反正他還沒娶媳婦兒。
就聽周辰瑜接著感慨道:“小晏,認識你真好。”
他的這種話每次都說得直白又坦誠,雖然沒有半點兒曖昧的意思,卻總是忍不住讓晏朝心頭一動:“怎么了?”
周辰瑜說:“你不知道我們這行,打小兒就確定了搭子,所以干什么都是成雙成對兒的,就像關辰楓和江辰池那樣。可是賀辰烽比我老那么多,我和他搭的時候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成天和他媳婦兒膩在一起,顯得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他轉(zhuǎn)過頭,對晏朝露出了一個湛然的笑容:“自打遇到你,我也總算是有個伴兒了。”
晏朝看著他那一臉毫不掩飾的開心,覺得這人怎么傻得像個幼兒園小朋友似的,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玩兒這種“找到一個好朋友”的小游戲呢。
可當他看著周辰瑜的眸子里干凈透亮的光芒時,一時間又覺得動容。
這大概多少和個人的成長環(huán)境相關,周辰瑜是傳統(tǒng)的大家庭里長大的孩子,身邊兒的長輩和同輩都對他寵得要命,職業(yè)的特殊性也決定了他跟職場上那些復雜的利益網(wǎng)絡沾不上太大的邊。
但晏朝就不一樣了,在那樣特殊的家庭背景下長大,還沒畢業(yè)就一腳踏進了娛樂圈這個大染缸,盡管難得地成為了一股清流,但還是按照大多數(shù)人認可的樣子,活成了一個所謂的“聰明人”。
周辰瑜最為吸引人的,大約也就是他身上的那種恣肆與天真。
就聽周辰瑜接著說:“幸好你沒對象,不然誰陪我大年初一在街上遛彎兒呢。”
晏朝的神色一動,轉(zhuǎn)頭看向他。
周辰瑜一臉認真地叮囑他:“所以在你哥哥我脫單之前,你也不許找對象。”
晏朝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那我就等到你脫單的那天再找對象。”
反正都是同一天,有什么區(qū)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