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鞋有呀,”美女導(dǎo)購指向一排貨柜,溫柔道,“這邊都是釘鞋,您喜歡可以試穿一下哦。”
“有沒有前掌七釘后掌四釘?shù)模俊?
導(dǎo)購員剛上任沒多久,還是第一次知道釘鞋竟然還分種類,愣了愣,開始翻看鞋子的底部。
“這個前掌有七顆釘子。”
盛星河看了看,后掌沒釘,“那個是跳遠(yuǎn)專用的。”
“噢。”導(dǎo)購員繼續(xù)在貨柜上翻找,過了一會,又問,“這個行嗎?”
盛星河掃了一眼,前掌八顆尖釘。
“那個是短跑專用的,而且我需要的是平釘,不是尖釘。”
“……”導(dǎo)購員徹底懵了,她還以為釘子越多越好來著。
最后店里的三名導(dǎo)購員一起在貨柜上數(shù)鞋釘。
鞋子是找到了好幾款,不過盛星河忘記了賀琦年的鞋碼,直接問不太好,于是相當(dāng)迂回地咨詢秦沛。
-你腳多少號來著?
-干嘛?你要給我買鞋嗎?
盛星河十分嫻熟地找理由。
-有份普查表我這邊要登記一下。
-哦,47。
-你腳那么大啊。
-對啊,鞋超難買。
-上萬能的淘寶。
剛回完秦沛的消息,谷瀟瀟的信息又進(jìn)來了。
-教練,你是南方人嗎?
盛星河被她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給弄愣了。
-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啦,就是隨便問問嘿嘿。
-你們在外邊唱歌呢?
-嗯嗯,你要一起嗎?
-不了,你們玩吧。
盛星河挑好鞋子,看了一眼標(biāo)簽,覺得價格在心理預(yù)期范圍之內(nèi),便麻煩店員打包。
“您好,現(xiàn)金、微信還是支付寶?”收銀臺的小姑娘問道。
“支付寶。”盛星河看了一下賬戶余額,愣住了。
還剩兩百多,就夠買個鞋頭。
他平常一個人獨來獨往習(xí)慣了,花錢的地方并不多,很少關(guān)心賬戶里還剩多少錢,這一個月感覺還沒怎么花錢,怎么就沒了?
第一反應(yīng)是賬號被盜刷了。
他查了下現(xiàn)金流水,才慢慢回憶起了這陣的瑣碎事。
機(jī)票、房租、押金、水電、煤氣、逛超市、請客吃飯、攀巖、水果……
雜七雜八竟然花了兩萬多。
這幾年他參加比賽掙了點小錢,刨去之前的治療費用,零零散散加起來還有四十來萬,不過大部分都存在理財賬戶里,到期后才能取出來,最快的一筆兩萬要到下個月初才到期。
工資也得下月中旬才到賬。
“支持花唄嗎?”
店員搖搖頭。
盛星河挖出錢包里所有的現(xiàn)金數(shù)了數(shù),覺得應(yīng)該差不多,“現(xiàn)金加支付寶一起付可以嗎?”
“可以的。”
盛星河松了口氣。
包廂里,關(guān)于南方人的熱議仍在繼續(xù)。
張大器的嗓門蓋過了電視的音量。
“年哥,我跟你說,我們這兒的小姑娘很多都不外嫁,你找對象之前得問問清楚人家將來樂不樂意跟你,像我媽就常跟我說,談戀愛最好談一個本地姑娘,這樣回娘家什么的都方便。”
賀琦年有些無語,“你這想法也太超前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更何況他也沒有這種困擾。
“她還不知道你啊?”張大器問。
賀琦年搖搖頭,沉默不語。
“哎,那我就要跟你提個醒了,就我們家隔壁那個女孩,跟他男朋友談了七八年了,就因為娘家不準(zhǔn)她嫁太遠(yuǎn)的地方去,那個男的吧也不愿意入贅,鬧得不可開交,最后分掉了。”
“大器同志,你為什么活得跟居委會大媽一樣啊?什么都要管。”劉宇晗抱著胳膊說,“你難不成讓他在戀愛之前問人家‘哈咯,你愿意隨我嫁到北方去嗎?愿意的話,我要開始追你咯。’”
張大器抓抓腦袋,笑了,“倒也是哈。”
賀琦年笑得不行,喝了口飲料說:“放心吧,我沒有這種困擾。”
“喲?這么自信啊?”秦沛挑了挑眉,“你是打算入贅到這邊了?”
賀琦年往沙發(fā)里一靠,神色淡然,“單純地談個戀愛而已,考慮那么多干嘛?”
“臥槽,你這是什么渣男言論!”張大器拔高了嗓門,“你談戀愛難道不是為了結(jié)婚的嗎?年哥,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跟你談戀愛的女生得多傷心啊?”
張?zhí)鞈c也難得地在這類情感話題里提出自己的想法:“雖然談戀愛的人將來未必會走到婚姻的殿堂,但如果一開始就只抱著談個戀愛的想法去追求對方的話,我覺得對對方而言,不是很公平。”
秦沛糾正道:“是很不公平。長得帥也不能為所欲為。”
“……”莫名其妙就被冠上“渣男”頭銜的賀琦年欲哭無淚。
“那如果他也不想結(jié)婚呢?一輩子談戀愛難道不好嗎?”
張大器說:“不現(xiàn)實,到時候只會被家里人催死,我哥就是個例子,他今年快三十了嘛,談了個女朋友,才不到一年,家里人已經(jīng)籌備著婚事了,大人眼中的戀愛就是為了結(jié)婚生子傳宗接代的。”
賀琦年微弱地嘆息一聲。
他知道在場所有人都是出于好心,說的話也都有道理,只不過,他在這一瞬間,忽然意識到,再好的朋友也有聊不到一起的話題。
再近的距離,也可能存在逾越不了的鴻溝。
一直坐在角落沒發(fā)聲的谷瀟瀟低頭發(fā)了一條消息。
【別聽他們的,他們又不是你。】
賀琦年抬眸看她,谷瀟瀟嘴角的笑容寓意不明。
-
盛星河到家時八點多,躺在臥推凳上做了一會力量訓(xùn)練,看見對面樓層的燈亮了起來。
小朋友回家了。
人影在窗戶邊晃悠了一圈。
像是有心電感應(yīng)一般,下一秒,賀琦年的視線就投了過來,盛星河立馬把窗簾拉成一條窄小的縫隙。
沒有預(yù)想中那種四目相對的唯美場景,賀琦年有些失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書。
盛星河躲在窗簾后笑了一聲,把手里的阻力帶扔在一邊,休息了十分鐘左右,起身去浴室沖澡。
回來時微信上多了兩個小紅點,都是賀琦年的消息。
-你在干嘛呢?
-晚點一起吃夜宵嗎?
盛星河邊出門邊低頭打字。
-晚點還有事情要辦,沒空,你去吃吧。
賀琦年退出聊天框,在床上滾了兩圈,喃喃自語:“這個沒空那個沒空,永遠(yuǎn)都是沒空,哪兒那么多事情呢?”
思緒還沒來得及飄遠(yuǎn),屋外響起了沉而有序的敲門聲。
“誰啊?”
“外賣。”
這聲音太過熟悉,前一秒還悶悶不樂的小臉立馬變了,他幾乎是從床上蹦起來的,“來了來了來了!——”
“你不是說沒空吃么?”賀琦年的嘴角掛著笑,歡脫的像是只迎接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盛星河剛洗過頭,脖子里掛著條淡色的毛巾,他的頭發(fā)只是稍稍擦了一下,并沒有吹干,水珠順著他的兩鬢緩緩滾落,整個人看起來濕漉漉的。
賀琦年呆了兩秒,看見他手上提著個牛皮紙袋。
“這什么東西啊?”
盛星河抬手把袋子遞過去,“打開看看。”
賀琦年早就看見了袋子上的LOGO,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就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是送我的嗎?”
盛星河淡淡地“嗯”了一聲。
賀琦年側(cè)身讓出了一條道,“先進(jìn)來吧。”
盛星河還在猶豫,胳膊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拽進(jìn)屋里,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小東西的力氣賊大。
兩人認(rèn)識這么久以來,盛星河第一次踏進(jìn)這間小屋,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賀琦年的房間雖小但五臟俱全,而且收拾得非常干凈,廚房是開放式的,和客廳連在一起,靠窗的位置是一張單人床,一進(jìn)門就是全貌。
簡歐風(fēng)格的裝修,看著明亮又舒適,空氣中還透著一股橘子皮的清香,淡淡的,聞著很舒服。
米白色的瓷磚纖塵不染,鞋柜上的鞋子碼得整整齊齊,就連床頭柜上的數(shù)據(jù)線都用一個收納扣卡在一起防止纏線。
整個屋子的細(xì)節(jié)都在告訴別人,它的主子很愛干凈。
盛星河自愧不如。
賀琦年坐在客廳的小沙發(fā)上,驚喜地打開鞋盒,里面躺著一雙黑白相間的釘鞋。
出乎意料的好看。
之前他的釘鞋都是學(xué)校統(tǒng)一定的,要么綠油油,要么黃澄澄,要么是詭異的阿凡達(dá)藍(lán)……
配色離奇,審美坍塌,總之跟這雙完全不能比。
“你為什么突然送我鞋子啊?”
“也不是突然啊……”盛星河沒想到這小屁孩問題這么多,怕他多想,于是撓了撓耳朵說,“就我之前買的,還沒怎么穿,不是被禁賽了么,然后……”
他越扯越覺得離譜,越扯越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xù)圓,“反正還沒機(jī)會穿呢,你那雙不是壞了么,就先拿去穿吧。”
賀琦年聽完他的一連串屁話后,感覺腦子沒轉(zhuǎn)過彎來,疑惑道:“那穿完還要還嗎?”
盛星河被他的思維邏輯給逗樂了:“送你的,不用還。”
賀琦年內(nèi)心再次雀躍,彎腰換鞋,“太謝謝了!這雙比我之前那雙強(qiáng)多了。”
“合腳嗎?”盛星河問。
賀琦年起身原地轉(zhuǎn)了兩圈,“完全合適,沒想到咱兩的鞋碼居然是一樣的。”
“你喜歡嗎?”盛星河又問。
“喜歡!當(dāng)然喜歡!”他的眼睛像小動物一般亮閃閃的,心情多好,不言而明。
“喜歡就好。”盛星河想了想,又說,“不過你到學(xué)校的時候,千萬別說這是我送給你的,就說你自己買的。”
賀琦年眼眸一抬,電光石火之間,領(lǐng)會到了盛星河話里暗含的意思,頓時覺得渾身上下的毛孔都撐開了。
偷偷的,不能說,因為別的小朋友都沒有。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盛星河的眼睛,感覺有人在他的腦子里放煙花,噼里啪啦炸開了絢爛的花。
“教練。”
“嗯?”
賀琦年嘴角一翹,“你這算不算偏心了啊?”
“……”盛星河伸手去奪釘鞋,“還我!”
賀琦年一把護(hù)在懷里,“給了我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