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母,初五那天,請您務(wù)必光臨。”
張昌宗笑著把請柬遞上,那明明嬉皮笑臉還要故作鄭重的樣子,逗得太平公主笑開來,然而即便笑著,眉宇間也有一道折痕,伸手接過請柬,看了一眼,道:“初五那日我定然來,定要好好盤桓兩日,與你娘和你鄭太太說說話。”
“哎,那最好了!義母就是義母,仗義!”
還豎起了大拇指,太平公主失笑,毫不猶豫的抬腳踹人,張昌宗哪里會讓她踢到,身手利落的一個后空翻避過,笑嘻嘻地道:“義母,我這夸您呢,怎么能動腳呢?”
太平公主挑眉一笑:“本宮想踢便踢了,何須找理由!”
張昌宗還能說什么,唯有:“小子拜服!”
太平公主輕輕一笑,朝他招手:“過來,我問你。”
張昌宗重又過去,被太平公主拉著一起坐在寬大的座榻上,中間有張小憑幾,擺著張昌宗平日愛吃的點(diǎn)心和果子。
張昌宗也不客氣,自己拿了一個果子就開始啃。太平公主就喜歡他這自在勁兒,也不說他,看他吃完一個,還又遞上一個,嘴角含笑,眼神透著喜愛之色,開口問道:“怎么突然去羽林衛(wèi)的?”
張昌宗也不瞞她,就著婢女遞來的濕布巾擦擦手,笑道:“也不是突然的,其實(shí)一直想來著,只是沒機(jī)會開口,畢竟事關(guān)陛下,不好貿(mào)然開口的。”
太平公主頓了頓:“我原以為你想考科舉,以科舉入仕,不意竟先入羽林衛(wèi)。”
張昌宗笑道:“科舉入仕也好,羽林衛(wèi)也好,只要陛下看到我,讓我有施展所長的機(jī)會就成。”
太平公主訝然道:“何以如此心急?有我在,有上官在,難道還會讓你空耗才華不成?”
張昌宗坦然道:“我自是知道有師父和義母在,不會讓我沒事做,但是,我怕來不及啊!朝中請立太子之聲近來更多了吧?”
畢竟陛下年事已高。
太平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眉宇間泛起憂慮之色:“武承嗣那廝正上躥下跳,到處聯(lián)合,欲請陛下立他為太子。而朝中大臣們……多心向李唐,如今兩派紛爭不斷,朝中亂糟糟的。”
張昌宗道:“所以,兩邊都無暇顧及的時候,我趁勢而起也挺好的。何況,陛下又如何會坐視朝中紛亂不理?義母,機(jī)會難得,不可錯過。”
太平公主早已不是當(dāng)初那個猶帶著天真之氣的少婦,聞言立即明白過來,靜默片刻,反問:“這是你看出來的?”
張昌宗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我?guī)煾钢更c(diǎn)過。”
太平公主淡然道:“我就說嘛,你要有這等眼光,那我也不用操心了!上官的才學(xué),我是佩服的。”
張昌宗贊同道:“我?guī)煾甘峭柡Φ摹!?
被太平公主瞟了一眼,立即識相的接了一句:“義母也不遑多讓,我就是在您二位的教導(dǎo)下才能有今日的!”
太平公主滿意了,又道:“你既然有自己的主意,那便放手去做,需要什么,也盡可對我說。”
張昌宗點(diǎn)頭:“行,我知道了,義母放心吧。”
太平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瞥他一眼,突然別有意味的一笑:“這幾日,聽說神都的媒婆們快把你家的門檻踩壞了吧?”
“有這樣的事嗎?”
張昌宗懵逼臉:“不知道啊,我娘沒對我說過。”
太平公主輕輕一笑:“昨日你剛回來,韋阿姐自然不舍得煩你,且待幾日,我估摸著,最多宴席過后,韋阿姐便會向你提。可以預(yù)見的是,你家的宴席上,定然會有許多年輕的小娘子們,蓮花六郎聲名在外,兩京待嫁的小娘子們可是瞅準(zhǔn)你多時了。”
張昌宗簡直不敢相信了:“不是,義母,我才十五歲吧,十六才成年呢,不用這么早吧?”
太平公主笑著白他一眼:“不早了,提前相看好,走走禮,待你滿了十六正好成親。我的大郎十四的時候我就在為他相看,到十五定下人選,十六成親。你自也該如此。”
張昌宗:“……”
講真,或許是做偽小孩兒習(xí)慣了,也或許是單身久了成自然了,他壓根就沒想過成親娶媳婦兒這件事情!
“莫不是高興傻了?”
“不是,是嚇傻了!
“哈哈哈哈!”
張昌宗實(shí)在被太平公主的調(diào)笑弄得渾身不自在,趕緊以要找秀兒妹妹議事的理由走人,假裝沒聽見太平公主的大笑。
一出來張昌宗瞬間就苦了臉。時下的習(xí)俗,女子十二三歲便為人婦的很多,有些人家也會多留兩年,但絕對不超過十六歲。
想到自己可能要娶一個可能前后一樣平的小蘿莉……張昌宗心頭情不自禁的就浮起一句話——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好蛋疼!他又不是那種想著血賺不虧的變態(tài),在他看來,這四個字,透著的都是滿滿的惡意,連用作玩笑用語都不行。
張昌宗搖搖頭,有些發(fā)愁,現(xiàn)在是他娘還沒跟他說,若是說了,真不知道要怎么改變韋氏的想法。三觀不合真的是一件挺頭疼的事情,這個世界,估計(jì)也就只有秀兒妹妹能理解他了!
想到薛崇秀,張昌宗的腳步不禁輕快了幾分,先不急,等著問問秀兒妹妹好了,她那么溫柔的一個人,肯定不會坐視戰(zhàn)友坐蠟。這么一想,張昌宗又高興了,開開心心地去見薛崇秀。
“秀兒!”
薛崇秀沒在繡樓上,而是在樓下小花園的涼亭里,面前擺了一張琴,燃著香,靜靜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什么。見他來了,臉上現(xiàn)出個笑容來,一雙眼帶著溫柔的笑意,笑看著他。
張昌宗徑直過去,謝過阿葵搬來的胡登,坐到薛崇秀對面:“在練琴還是在打譜?”
“沒什么,不過是屋里還有些熱,坐這里涼快。你這新官上任的,怎么得空過來了?”
“過來給義母送請柬,時間是初五,你和阿胤都要來,知道嗎?”
薛崇秀點(diǎn)點(diǎn)頭,妙目掃了他一眼,笑道:“韋伯母和鄭太太的好日子,我也不能不做表示,不如我為她們彈奏一曲如何?”
張昌宗眼睛一亮:“可以嗎?”
驚喜完了,又忍不住感嘆:“那要小心隱藏消息,不然你演奏的消息傳出去,我家的圍墻怕是要不保的。”
薛崇秀如今是天下聞名的大家,十歲起便在他們的季刊上陸續(xù)發(fā)表了許多她復(fù)原的曲譜;十二歲時,又在萬壽節(jié)上以一曲《圣壽樂》得到女帝陛下的贊賞,名聲大振。如今是天下聞名的大家,在兩京的文人墨客中,聲譽(yù)卓著。
以前薛崇秀的繡樓在后院靠著院墻處,每天練琴的時候,公主府的護(hù)衛(wèi)們總能抓到幾個來聽她練琴的書生,每天都有人來蹲墻角聽她彈琴,簡直是絡(luò)繹不絕,不勝其擾。
沒辦法之下,太平公主才把她的繡樓換到別處。聽說當(dāng)天搬家的時候,胡姬酒肆里多了許多個喝醉酒的書生,都在傷心再也聽不到薛崇秀彈琴了。
這種迷弟心,張昌宗是能理解的,但是,對義母的行為,他是支持的。古人追起星的瘋狂程度一點(diǎn)都輸現(xiàn)代人,薛崇秀有次出去寺廟上香祈福,乘坐的馬車就被一群瘋狂的粉絲投擲了詩作,還有那膽大包天的,居然投木瓜和桃李——
“投之以木瓜,報(bào)之以瓊琚。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的詩當(dāng)誰沒讀過嗎!
媽蛋,薛崇秀才十二歲啊,那些人想干什么!這種行為,簡直可以稱之為X騷擾了,簡直是喪心病狂,令人發(fā)指!張昌宗理直氣壯地帶著人把投水果的人揍了一頓!
更讓張昌宗氣得肝疼的是,薛崇秀居然不生氣,還笑瞇瞇一副挺開心的樣子,簡直是不要太心塞!現(xiàn)在想起來,也還是一見不讓人愉快的事情,每次張昌宗都情不自禁地想擺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