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纓驚愕不已:“侯爺您認真的?他此番前來代我為質,眾人均看在眼里,哪怕他不是皇子,咱們也不能……”
她的第一反應是,難道衛凜對溫衍的成見太深,所以不愿相救?
“你可想過他方才話中的玄機?”
衛凜不答反問,倒是讓沈纓愣住了。
“什……什么玄機?”
“他在宮中是何地位,敵人不清楚,我們也不清楚?修書一封的作用有多大?別說中原大城,就是這荒涼的西北邊境,本侯也不愿割讓一寸土地,你以為圣上當真會應了他?”
衛凜將她扶到軟墊上靠好:“你覺得本侯不救他,是無情無義?你可曾想過,或許他另有對策?”
一語點醒夢中人,沈纓恍然大悟:“所以他是……詐降?天吶,他膽子也太大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便可等來溫衍的好消息嗎?他自己行動不便,又只帶了一個小廝,會不會過于冒險了?”
衛凜別開視線,喉間溢出輕哼:“你倒是關心他。”
“哎呀,不是!”
沈纓僵著脖子,比手畫腳:“因為那蒙面首領太過狡猾,我怕溫衍勢單力薄吃了虧,到時候不也會影響咱們的行動嘛。”
“他那小廝是個練家子,吃虧倒不至于。”
衛凜恢復了慣常的冷靜神色:“而他自己醫術高超,善于智取,想必不會魯莽行事。”
沈纓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侯爺好厲害啊,當真思慮周全。我當時只顧著害怕,腦子里一片空白,哪里想得到溫衍還有如此打算。”
“……你若不是現下在我身邊,我也未必能靜心細想。”怕是早將理智二字拋到腦后了。
這算告白嗎?這算告白吧!
沈纓眨巴雙眼,臉頰微熱,正欲開口說點啥,誰知一串長長的哈欠不請自來,睡意直沖腦門兒。
也是,折騰了一晚上,不困才怪。
衛凜輕笑一聲,揉了揉她毛茸茸的發頂:“先睡會兒,到了營地再叫你。”
“唔……”
腰后有軟墊,身旁還有免費的人形靠枕,沈纓睡得無比舒坦,像只小豬似的直哼哼。
醒來時,天色已大亮了。
她人在衛凜的軍帳中,外頭傳來低聲交談,侯爺應當正與將士們議事。
“郡主,您醒了?”
秦如夢挑開簾子進來,手里端著藥碗:“侯爺吩咐,您若是餓了便傳膳,可晚些再換藥。”
“沒事兒,你先給我換吧,我等侯爺一起吃。”
事實證明,這一舉動大大取悅了衛凜,于是她又順道為楊沖求了求情。
“就算是戴罪立功,也得等今日拿下木城再說。”
沈纓一愣:“侯爺打算乘勝追擊?”
“據金副將與軍師的推測,再加之昨夜攻克洛城時的戰況,敵方應是撤回了部分兵力。”
“會不會有詐?或有埋伏?”
“從木城開始,余下幾座皆是小城,容不下那么多人。”
沈纓奇道:“他們之前明明占上風,為何突然撤兵?”
“應是烏努坦族中出了變故。帶回的俘虜說,他們的老首領重疾纏身,膝下子女為了爭權紛紛暗自較勁,僵持了兩年多也該有結果了。”
“皇室爭權,向來是最殘酷的……”
沈纓喃喃道:“侯爺您說,當皇帝就那么好嗎?一定是天下第一美差嗎?”
“那得看你想要什么,要的多不多。”
沈纓忽然坐直了身子:“那您覺得,溫衍想不想當皇帝?”
“他是元后所出的皇室嫡子,你以為如何?”
“如何?”她急急地問。
衛凜拿起一旁的折扇,輕輕敲在她的額上:“同本侯用膳的時候,不許提起旁的男子。”
什么嘛,這人也太小氣了!
用過膳,衛凜去了營地的練兵場。
當晚明月高懸,他下令出兵木城,攻克的過程并沒有太大難度。
戰士們氣勢高昂,摩拳擦掌。很快,幾天后便陸續收復零散的失地,而此時,溫衍那邊終于有了動靜。
“稟侯爺!敵方營地突發騷亂,似有數百人中毒!”
衛凜眸光深沉,重重一拍桌面:“即刻出兵!”
“金副將,你帶五百精銳突襲,務必將殿下安全救出。其余人隨本侯行動,切勿打草驚蛇!”
“是!”
這一仗打得轟轟烈烈,結局又在情理之中。蒙面首領趁亂逃走,但敵軍營地盡數被毀,押回俘虜近百人。
衛凜駕馬疾馳,幾乎將敵軍駐地翻了個底朝天,不甘心與憤恨齊齊涌上心頭。
他答應沈纓要將那首領帶到她面前供她審問的,怎會一個不留神,竟又讓他跑了!
“侯爺!殿下平安無事,由金副將領著去車上了。”
小卒的通報喚回了他的思緒。衛凜略一點頭:“哪輛車?本侯親自去瞧。”
好在溫衍平安獲救,也算彌補了這一仗的遺憾。
“殿下身體可有不適?這幾日飲食可還習慣?本侯已讓后勤在營地準備,還請殿下再忍耐一會兒。”
“多謝侯爺關懷,沒事兒,我很好。”
溫衍笑得云淡風輕,一派從容之色,似乎除了略微消瘦點,身體狀況一切良好。
衛凜“嗯”了一聲,掀開戰袍衣擺坐下:“應當的。殿下將那丫頭換回來,吃了不少苦,本侯若不聞不問,豈非太過冷血。”
他揚聲吩咐道:“本侯與殿下有事相商,一道坐車,即刻回營吧。”
外頭的小卒應了一聲,馬車緩緩開動。
溫衍的笑意凝在嘴角,車中陷入短暫的沉默。
“其實侯爺您……就算不暗示,我也明白的。不過此次代她為質,是我心甘情愿,如若可以,我更想聽一句她本人的道謝。”
“那是自然。”衛凜目視前方,加重語氣:“本侯親手教出來的人,不會連這點禮數都不懂的。”
“多謝侯爺。”
“殿下客氣了。此番大破敵軍,殿下功不可沒,本侯已將戰報擬好,今夜便可快馬加鞭送去京城。”
溫衍神色微變:“侯爺想說什么?”
“本侯是個界限分明之人。殿下應得的,但凡本侯幫得上忙,都可以給你。”
“但不屬于殿下的……”
衛凜口氣一冷:“一寸也容不得旁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