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守衛(wèi)兵力不過百余人，已是最低限度，不可隨意調(diào)配。況且就算我將消息傳給侍衛(wèi)，他們也不知如何抄近路，再晚些，侯爺怕是真的有麻煩了！”

沈纓從探子那里看到的，自然是最新最便捷的路徑，若是侍衛(wèi)對地形不熟，反而會浪費時間。

“可您如何確定侯爺真的受困？您方才不過閉了閉眼，這消息是從何得知？可靠嗎？可信嗎？”

秦如夢的疑惑也正是眾人的疑惑。不論如何，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都是第一位的，讓這小丫鬟上戰(zhàn)場，不是送死是什么？

“……說來話長，等我回來再與你解釋！”

“不行！打仗可不是開玩笑，您莫要任性！”

秦如夢說什么也不肯放手，急得沈纓團團轉(zhuǎn)。正在此時，帳外忽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一道洪亮的女音，帳門被掀開了。

“我有馬！”趙素衣踏著大步而來：“我與你去！”

“素衣！”秦如夢擰著眉跺腳：“打仗不是兒戲，你不要胡鬧！”

“你說城內(nèi)仍有埋伏，那你知道如何走嗎？”

趙素衣直接略過秦如夢的問話，直直走到沈纓面前。沈纓斬釘截鐵：“我知道！我要趕在大軍推進城中央之前趕到，否則就晚了！”

“我熟悉地形，遞消息而已，謹慎些就好。”

趙素衣將手中的鞭子丟給沈纓，順勢拉開了秦如夢：“我會武功，我自有分寸。”

秦如夢氣得無話可說，眼睜睜看著這兩人奔出軍帳，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馬，一前一后飛馳而去。

邊塞的風不似中原輕柔，而今又摻雜著硝煙與戰(zhàn)火，沈纓覺得雙頰被刮得有些疼。

同樣疾馳的趙素衣卻面不改色，仿佛早已習慣。

兩人匆匆趕至城門口，將馬兒拴在路邊的樹上，徒步行進。

“往這邊的排污口走，能穿到對面老街，很快便可到城中央。那里是洛城最繁華的中心地帶，客棧酒樓之類的都完完整整，敵人的精銳就隱在里頭。”

沈纓順著探子的記憶，準確復述出重要信息：“侯爺現(xiàn)在應當還在與外圍的敵軍周旋，不過這只是對方的幌子，咱們要快些，萬不可讓大軍再前進了！”

趙素衣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了聲“好”。

兩人跑得飛快，遠處的喊殺聲也愈發(fā)清晰。行至半路，死狀凄慘的尸體漸漸多起來，甚至還有好些受傷倒地的戰(zhàn)馬，趙素衣出聲提醒：“小心腳下！”

“這些是什么？”

“絆馬蹄的玩意兒，刀口上應當淬了毒。人從戰(zhàn)馬上摔下來，等于不會跑的活靶子，根本不是烏努坦一族的對手。”

老街的盡頭終于到了。

激戰(zhàn)剛剛結(jié)束，地面的血尚未干涸，損毀的馬車上冒著濃濃黑煙。沈纓迅速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的侍衛(wèi)。

她飛也似的沖過去跪在他身邊，大喊道：“你還好嗎？能聽見我說話嗎？大軍往哪里去了？侯爺與眾將領(lǐng)如何了？”

侍衛(wèi)半瞇著眼睛，口中含混不清。正當沈纓打算再用金手指看看先前的戰(zhàn)況時，平坦的地面忽然狠狠地抖動了一下。

地震了？！

她猝然起身，隨即更大的抖動傳來，伴隨著尖銳的金屬碰撞聲，城中央爆發(fā)出巨大的轟鳴。

“臥槽！”

沈纓氣急敗壞地罵了句臟話：“還是遲了！”

熟悉的號角聲響起，那是開戰(zhàn)的前兆，她與趙素衣對望一眼，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沖啊——！殺——！”

大軍與敵人在城中央開戰(zhàn)，沖在最前面的還是被俘百姓。四處的酒樓屋頂趴了好些弓箭手，隨著一聲令下，箭矢如雨點般襲來，凄厲的慘叫讓人頭皮發(fā)麻。

“你且留在此處，我去通傳！”

趙素衣毫無懼色，如一條敏捷的魚，一頭扎進箭雨中沒了身影。沈纓本想與她一起，可沒走幾步，便有一支長箭破空而來，直直釘在她身邊的樹干上！

她驚出一身冷汗，抬眼望去，只見酒樓最高層一閃而過一個灰色人影，幾秒鐘后出現(xiàn)在窗臺旁。

那人的半張臉被面具遮掩，僅露出一雙陰騭的眸子，又一次沖她拉滿了弓。

靠！

沈纓扭頭往大樹背面跑去，銳利的箭矢與她擦肩而過，牢牢刺入她方才站過的位置。箭尾劇烈顫動，足見拉弓之人的驚人臂力。

要跑！要趕緊跑！

她一把扯下外衫，毫不猶豫地丟了出去，同時連滾帶爬地朝反方向撲去，堪堪閃到路邊民宅的墻后。

果不其然，又一支利箭凌空而至，穿透她的衣裳，死死扎進地面！

那人的目標是她！！

這個認知令沈纓心驚不已，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貼著墻根正要逃走，卻冷不丁撞入一個裹著血腥氣的懷抱。

“這也是你能來的地方？！簡直胡鬧！”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沈纓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隨后緩緩抬起頭，眼底映出衛(wèi)凜的面孔。

“侯、侯爺……”

他大概焦急又擔心，劍眉擰緊，額前有細密的汗珠，血腥氣來自他下顎的擦傷，好在不算嚴重。

“侯爺！真的是你！”

沈纓顧不得其他，忙道：“這四周的酒樓客棧均有埋伏，大軍要立即撤離！”

“趙姑娘已通傳了此事，我知道。待先頭部隊撤出來，我會下令立即退兵。這次是我大意了。”

他說罷，快速打量著她：“可有哪里受傷？”得到否定回答后，又道：“說了不要跟來，為何不聽？”

“我怕他們搞不清路線，反而浪費時間。”

她垂下眼，小小聲嘟囔：“況且，我也擔心你呀。”

衛(wèi)凜噎了一下，竟不知如何接話。

“啊！侯爺小心！”

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利箭迎面而至，沈纓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地推開衛(wèi)凜，箭頭擦過她的手臂，頓時拉出一道血紅的痕跡。

“阿纓！”

衛(wèi)凜暴怒地低吼一聲，雙肩不可抑止地顫抖。可當他順著沈纓的目光往遠處看去，卻登時僵住了。

——拉弓之人站得極高，身姿挺拔。面具未遮擋的上半張臉，竟與沈纓格外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