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曄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
等走出很遠之后，他終于按捺不住，問道：“眉丫頭，難不成我母妃真的是被鬼壓了身？”
蘇輕眉抬眸看著他，不答反問：“你信這世上有鬼神？”
“當然不信。”皇甫曄想都不想就搖頭。
“那就是了。”蘇輕眉收回視線，繼續前行。
皇甫曄繼續跟在她身后，抓著頭發。
“眉丫頭，你能不能別賣關子了，你就直接告訴我好不好？”
“告訴你什么？告訴你其實這世上沒鬼，程貴妃得的也不是什么鬼壓身？那你說她得的是什么病？”蘇輕眉停下腳步，回眸凝視他。
這時候月華如水，淡淡地罩在她身上，讓她周身如同披了一層輕紗，如夢如幻。
皇甫曄不由看得呆住了，只覺得她就像畫中人一樣，可望而不可及。
他忽然伸出手，掐了一把她的臉頰，在她還沒呼痛之前，又收回手來。
“你干什么？”蘇輕眉揉著被掐痛的臉，沒好氣道。
“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人。”皇甫曄嬉皮笑臉地道，他的指尖還仿佛留著她肌膚柔嫩的觸感。
蘇輕眉已經習慣了他的沒臉沒皮，白他一眼。
皇甫曄用手敲敲腦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你是說這世上有沒有鬼神，是在人的心里。如果你信鬼神，那么就是有，如果你不信，那就沒有。所以你給我母妃治病，借用的就是鬼神之力，是來詐我母妃的，是不是？”
蘇輕眉笑了笑：“你還不算笨得到家。”
皇甫曄臉上微微一紅。
他心里自己還真是有點笨，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其實以他的聰明機靈，在看到蘇輕眉燒那幅畫的時候就應該能想到，可他卻不知道為什么，對她說的話總是不愿意產生懷疑，她說什么，他就愿意信什么。
她在那兒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拿什么中邪啊，鬼壓身的說法忽悠程貴妃主仆，結果把他也一起忽悠進去了，想想還真的是慚愧。
“可是，你為什么要用那種方法來忽悠我母妃？你就不怕我母妃反應過來，揭穿你的騙局？你這丫頭的膽子，真是大得沒了邊兒！我母妃這個人的脾氣不太好，要是你真的惹惱了她，我真怕……”皇甫曄凝視著她，下面的話沒說出來，只是伸出手，揉揉她的頭發。
“不過，有我罩著你，你什么也不用怕！”他忽然柔聲道。
蘇輕眉甩開他的手，不悅道：“我又不是小貓小狗。”
皇甫嘩笑嘻嘻道：“對，你比小貓小狗可愛十倍！”
“……”蘇輕眉翻翻白眼，懶得理這個用幼稚的家伙，繼續往前走。
皇甫曄伸開雙臂，攔住她道：“別急著走啊，咱們先把話說完。我剛才的話是認真的，我母妃真的不是好惹的，但她的人其實不壞，她……也是受了很多苦的，你別怪她。”
蘇輕眉詫異地睜大眼睛道：“我當然沒怪她，我要是怪她也就不會給她治病了。”
皇甫曄就皺起了眉頭：“你剛才做的那一切不是在捉弄她，而是真的給她治病？”
他困惑了。
“當然是真的治病，不然你以為呢？以為我在報復她？我有那么幼稚嗎？再者，她是病人，我是大夫，我要是看著她有病不治，反而去捉弄她報復她，那我有什么臉面去見我的師傅？那我還配稱為一個醫者嗎？”蘇輕眉說得義正辭嚴。
皇甫曄登時羞愧了：“是，是我說錯了話，我應該懂你的。”
他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怎么會說出那種沒分寸的話來。
他一直是非常了解蘇輕眉的，了解她的性格，了解她的醫德，在她眼里，病人大過天。
蘇輕眉笑了笑，不以為意地道：“我治病的法子有點古怪，但那又如何？這世上的病有千千萬，各不相同，治病的法子當然也不會一樣，更何況程貴妃得的是心病，她心頭有一個郁結多年未解，如果不解開這個心結，那么就算吃再多的藥，也治不好她的病。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我劍走偏鋒，出其不意，用這個法子解開了她的心結，她是個聰明人，又怎會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她可比你聰明得多了，你不會真的以為她相信鬼神之說，相信這世上有鬼吧？”
皇甫曄又糊涂了。
難道程貴妃不信？
如果她不信，那她這病怎么會好？
那鐘馗捉鬼圖，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這里，他又擔心起程貴妃來。
蘇輕眉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你是想回程貴妃那里瞧瞧嗎？那我奉勸你最好別去，你就算去也瞧不出什么，她現在應該已經上床就寢了，而且這一覺會睡得十分舒坦，直到明天天光大亮才會醒，你可以去給她請早安。”
皇甫曄就納悶，自己就這么藏不住事？
這丫頭怎么老是能把自己看得透透的。
他摸摸鼻子，忽然道：“眉丫頭，你這不是回臨華殿的路。”
蘇輕眉淡淡道：“誰說我要回臨華殿了？”
“不回臨華殿你去哪兒？這么晚了，你要去什么地方？”皇甫曄瞪著她。
“太醫院。”蘇輕眉答道，她看他一眼，“你今晚不出宮了？”
皇甫曄立刻又高興起來，眉飛色舞道：“父皇恩旨，讓我這段時間暫居宮里，等你什么時候治好了我的病，我再出宮，眉丫頭，你猜父皇讓我住在哪兒？”
蘇輕眉不禁皺了下眉道：“不會讓你也住在臨華殿吧？”
“哈哈，你果然聰明，一猜就中！”皇甫曄笑得嘴角都彎到了后腦勺，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
蘇輕眉腳下一絆，差點摔跤。
不是吧？還真讓自己說中了？
她還真弄不懂了，這個皇帝究竟想干嘛。
把他的兩個皇子都塞到臨華殿來，要是再加一個人，都可以湊成一桌麻將了。
＊
太醫院。
三皇子并沒有如同蘇輕眉所料，一覺睡到半夜，他不到二更時分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孟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