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番話她以前可不敢在程貴妃面前提到半個字，更不敢有這樣的建議，否則程貴妃一定會罵她出的什么狗屁餿主意，那種女人要臉嗎？和青樓里的女子有什么兩樣？

要是讓她也做出那種姿態來，還不如讓她去死！

今時不同往，現在的程貴妃已經全都想通了。

只要能讓皇帝回心轉意，她就做小俯低一次又如何。

于是程貴妃撿了一個月黑風光的夜里，素衣赤足地跪在了皇帝寢殿的院子里。

風寒露重地吹了一夜的冷風。

皇帝第二天早朝時推門一眼看到了她，她已經凍得面青唇白，整個人簌簌發抖，不過她看到皇帝的時候，本來青蒼的臉色泛出了一絲紅潮。

“皇上，臣妾知錯了，您能原諒臣妾嗎？”她聲音細弱，卻看著皇帝擠出一個微笑。

皇帝一開始都沒認出來她是誰。

因為素著一張臉又披垂著一頭長發，穿著一身白衣的她，像極了一個女鬼，聲音更是氣若游絲。

皇帝著實被嚇了一跳。

等后來看清楚院子里跪著的這個面青唇紫的女子居然是程貴妃的時候，皇帝是大大地震驚了。

他印象里的程貴妃不是這樣子的。

她年輕，驕傲，美艷，喜歡華麗光彩的衣服，每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都像一朵怒放的玫瑰，雖然有點小細刺扎人，卻耐不住她又美又香又艷。

加上她的家勢背景，皇帝曾經是很寵愛過她的。

就連這次是真的惱了她，皇帝也沒打算將她打入冷宮，只是想著冷她一段時間，再慢慢解了她的禁足，讓她知道一個教訓。

可他萬沒想到，不過三數月沒見，程貴妃再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雖然程貴妃現在的樣子是他見過最丑的時候，她素白著的臉上沒擦半點脂粉，蒼白得泛著青，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花朵，蒼白枯萎，卻一下子激起了皇帝心里最強烈的憐惜之情。

甚至比憐惜陳妃更加濃烈。

皇帝一句話也沒說，大步上前，伸臂將兀自跪在地上冷得發抖的程貴妃抱了起來，讓她橫躺在自己有力堅實的臂彎里，然后轉身就回了寢殿。

他身邊的張公公是個人精，立馬跟過去關上了寢殿的大門，然后又趕過去通知皇上身體有恙，明日再朝。

從那天起，程貴妃又再次得到了皇帝的寵愛，恩寵甚至比往日更盛。

她從程妃一下子就成了程貴妃，品級再次高出陳妃一頭，六皇子也被重新送到了她的身邊，由她教養。

宮里所有人對她的態度全都又是一個大轉變，變得笑臉迎人，變得卑躬屈膝，變得低聲下氣。

但是再次獲寵的程貴妃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程貴妃。

她不再小心翼翼地迎合旁人，而是變得越發我行我素起來，不管遇到誰，逮誰斗誰，不把對方斗得頭破血流，絕不罷休。

整個成了一個斗戰勝佛。

就連遇到孟皇后，她都敢針鋒相對，寸步不讓，連孟皇后的面子也不給，經常懟得孟皇后啞口無言。

至于陳妃，就更不在話下。

陳妃本來在眾人面前就是一個受氣包的形象，遇到了囂張跋扈的程貴妃，更是被欺負得連頭都不敢抬。

眾人都以為這樣的程貴妃威風不了多久，她就會再次失寵。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皇帝不但沒有厭棄她，反而對她比之前更好了。

皇帝還說就喜歡她這種直爽的性子，后宮中像她這種真性情敢說敢做的女子，只有她一個。

這話傳出來的時候，眾人下巴掉了一地。

程貴妃重獲盛寵之后，對六皇子的態度也就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事事親力親為的照顧，而是放手不理，衣食住行都交給皇甫曄身邊的老嬤嬤照料，對他放之任之，他欺負了旁的皇子也好，還是放火燒了書房的架子也罷，程貴妃全都置之不理。

她對皇甫曄不打也不罵，一切由得他自去。

皇甫曄年紀小，樂得自在，見程貴妃不再管束自己，行事更是肆無忌憚。

一時間鬧得皇宮里雞飛狗跳，沒有安寧之日。

他捉弄夠了兄弟，開始捉弄教他們讀書的夫子，在夫子坐的椅子上涂上一層樹膠，夫子不察，坐下去之后就發現起不來了，結果褲子愣是被扯破了一個大洞。

弄得整個皇宮里只要看到皇甫曄的身影，就讓人為之色變，避之不及。

而程貴妃也成了宮里人人都害怕的人物。

當然，春燕不可能將這段往事說得如此詳細，卻也大差不差的說了個大概。

蘇輕眉聽完之后，心里就有了數。

她沒想到外面強勢跋扈的程貴妃，居然有過這樣的經歷，這就難怪她會得了這種奇怪的病癥而久久不愈了。

身在后宮中的女子，哪個不是這樣？

程貴妃現在就算是過得再恣意張揚，但那段經歷卻深深地烙在她的心底，成了她的一塊心病，病根不除，她的病就無法從根本上治愈。

俗話說，無情草木，不能治有情之病。

所以程貴妃這個病吃再多的藥也是好不了的，還得從她的氣根上著手解決。

蘇輕眉一邊沉吟，一邊慢慢地走著。

她沒留意已經快走到了程貴妃的青鸞宮。

忽然聽得喜燕叫了一聲：“六皇子。”

她一抬頭，就看到皇甫曄，他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長袍，腰間束了一條金帶，月光從他頭頂照下來，讓他像是踏著月光下凡的神仙一樣，飄然出塵。

皇甫曄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蘇輕眉，看到她時，眼睛頓時一亮，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了過來。

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睛瞇了起來：“蘇丫頭，你是來找我的嗎？咦，你怎么知道我來這里探望母妃？”

皇甫曄弄了一身的牛血，泡了足足兩個時辰的花瓣浴，然后又睡足了一大覺，醒來之后精神奕奕，容光煥發，覺得自己又脫胎換骨了。

他是聽說程貴妃今天病了，所以才巴巴的趕來探視，卻沒想到會撞上蘇輕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