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小太監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皇上一直在太后娘娘那里聽故事，不知不覺聽得晚了，就回宮歇息了，路上傅總管想起這事，讓奴才過來稟告一聲的。”
聽故事？
那宮女聽得一頭霧水，太后的病情剛剛好轉，就給皇上講故事聽？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太后會講故事啊。
她一把拉住正準備跑走小太監，將一小錠銀子塞在他手里。
“小公公，是太后娘娘給皇上講故事嗎？”她笑問。
小太監將銀子揣進袖筒，停下腳步，笑答：“當然不是，太后娘娘是聽故事的，她和十七公主都和皇上一樣，聽蘇姑娘講故事聽迷了，連時辰都忘了。”
蘇姑娘？
聽到這三個字，那宮女的心臟咚的一跳。
不等她再仔細詢問，小太監已經一溜煙兒的跑走了。
“小猴兒崽子，跑得倒快！”
她跺跺腳，返回皇后的房里，將從小太監嘴里探聽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孟皇后。
孟皇后臉色陡然一變，指甲一下子戳進了掌心里。
“蘇、輕、眉！”
她咬牙一字字道，突然一把掃落了梳妝臺上的首飾粉盒，嚇得那宮女忙跪下請罪。
“皇后娘娘息怒，都是奴婢多嘴。”
孟皇后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下水來。
她努力控制著呼吸，沒有讓自己爆發出來。
后宮之中全都是眼睛，就算在她自己的宮里，她也不敢擔保會沒有旁人的眼線，她要隨時都保持著皇后的端莊大度。
“本宮不小心打落了東西，還不快點撿起來？”她淡淡道。
在這轉瞬之間，她已經恢復了平靜的面容。
那宮女忙默不作聲的將東西撿起，重新擺放整齊，打碎了的則悄悄收拾了去。
“既然皇上不來，本宮這就安歇了。”
孟皇后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一樣，在宮女的服侍下，卸了釵環，上床安寢。
＊
皇帝一覺無夢，睜眼的時候，又是四更天。
雖然昨夜臨走的時候，太后叮囑他要多睡一個時辰，早上不必前去請安，可皇上多年來已經習慣成自然，到了時辰就睡不著了。
他覺得精神不錯，這已經是他連續睡的兩個好覺。
梳洗穿戴整齊，他便往太后宮里去請安。
到了太后那里，發現太后還在沉睡，皇帝就有些訝異。
母后最近起得比他還要遲。
這是好事啊！
皇帝心里一陣喜悅，喚了玉湖到外殿來，詢問太后昨夜的情況。
“太后娘娘睡得很好，一晚上就咳了一次，已經是大好了。”玉湖稟道。
皇帝點了下頭，又問：“蘇姑娘可是在偏殿為母后煎藥？”
玉湖低頭答道：“正是。”
皇帝便往偏殿走去。
玉湖看著皇帝的背影，嘴唇一動，欲言又止。
她低下頭，輕嘆一聲，悄悄的回到內殿，坐在錦凳上，支著下巴發起呆來。
蘇輕眉聽到身后腳步聲響，回過頭來，看到皇帝時，也不覺得驚訝，只是心里有些欽佩。
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她身為大夫，看過了太多太多這樣的例子。
她沒想到，身為九五至尊的皇帝，居然能做到這一點。
陪在太后身邊這幾日，她已經了解了皇帝的作息，四更天必起，前來向太后請安，風雨不誤。
太后生病的這些日子，他再忙也要來兩次，這份孝心絕不是裝出來的。
“皇上昨夜睡得不錯。”
她先行禮問安，然后注意到皇帝眼底的青圈已經淡化了一些。
皇帝點點頭，對她笑了笑：“想來應該是你給朕的那個烏梅有用，只是九粒太少，朕覺得不夠吃，你再給朕多做一些來。”
他發覺自己近兩天精神好，胃口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那個什么九轉烏梅，可見是好東西。
“好，沒問題。”蘇輕眉隨口答應一聲，打開藥罐的蓋子，看看藥沸了沒有。
她這樣輕松隨意的語氣，倒讓皇帝覺得有趣。
身為皇帝，宮里所有人在他面前說話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一句，他就會砍掉他們的腦袋一樣。
就連他的兒子女兒們也不例外。
后宮的嬪妃們更是對他千依百順，全都看他的臉色說話。
久而久之，皇帝也不喜歡和他們說話了。
唯一讓他能覺得輕松愉快的，就是現在。
“你好像不怕朕？”
皇帝觀察了蘇輕眉一會兒，發現她的神情舉止沒有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有半點變化。
她既沒有刻意討好，也沒有存心親近，好像自己不是手掌生死、九五至尊的皇帝，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蘇輕眉正專心煎藥，沒留意皇帝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
她略怔了怔，便答道：“皇上很可怕嗎？”
這句反問讓皇帝笑了起來。
他不覺得自己可怕，可所有人都怕他。
剛登基的時候，他的確是雷厲風行的施行了一些手段，殺了不少人。
從那以后，所有人見到他都會渾身發冷，半句話也不敢多說。
他想要找個能隨意聊天說話的人也沒有，心事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你不怕朕，那就很好，朕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皇上是想問太后娘娘的病情吧？”
蘇輕眉觀察了一下火候，又添了一碗水，然后將炭火拔旺了些。
她的心思大半都放在煎藥上，沒留神皇帝的表情。
皇帝本來想問的不是這個，但聽了就順勢道：“嗯，朕聽你說過，太后的病只需三日，今天就是第三天了，你真有把握太后今天會好？”
“民女從來不打誑語，既然說了三日，三日必好，這是最后一劑藥，服完這劑藥，太后娘娘的病就痊愈了。”
太后好轉的情形皇帝早就看在心里，知道太后是大好了，聽蘇輕眉說得這樣肯定，他還是很高興。
“治好了太后，朕會重重賞賜于你，你想想，有沒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你開口，朕就賞給你。”
皇帝嘴角露出笑意，他難得允諾，更從來沒有像這樣大方過。
守在殿外的傅公公聽到了，不由張著嘴巴合不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