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好像有位新人兄弟殺了六個八股黨弟子,是哪位啊?”
“是我,是我,霍老板,是我。”
霍天洪話音剛落,一個袖子擼到胳膊肘,穿著破爛麻衣的青年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正是洪三。
“哦,挺精神的嘛。”霍天洪夸贊了一句:“儂小子立了功,說說吧,想要什么獎勵。”
洪三面色大喜,“其實這都是小人分內(nèi)的事……額…”他剛想客套一番,忽的想到了霍天洪先前對陳煜說的話,又連忙改口道:“賭場”
“賭場?”
霍天洪眼睛一瞇。
賭場和煙館是永鑫賺錢的兩大渠道,永鑫每年盈利一千多萬大洋,其中有八成都是來自這,一個賭場換六個人頭,有些不劃算。
夏俊林上前,趴在霍天洪耳邊低聲道:“這個小赤佬就是因為在咱們的賭場出千被抓進來的,而且,昨天混戰(zhàn)的時候,這小子在場上亂扔辣椒面,才殺了那六個人,不是靠的真本事。”
頓了頓,他又道:“我記得,在英法租界的交界處,有一個廢棄的四海賭坊,已經(jīng)荒廢很多年了,給他也行。”
霍天洪點點頭,這樣,他就好辦多了。
“咳,小子!”
“嗯?霍老板,我的賭場……”洪三諂笑。
“先別說這個!”霍天洪一擺手,身上氣勢一變:“我可是聽說了,你小子是出老千進來的。”
“啊…這…”洪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解釋。
“哼呵,出老千在我們永鑫是大忌,不過……你小子倒也立了功,殺了好幾個八股黨的雜碎,嗯……這樣吧,我這有個小賭坊,你要是能把這賭坊經(jīng)營好,每月都能交上例錢,就算是將功抵過了。
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
洪三臉上狂喜,“小人能為永鑫做事,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霍天洪笑了笑,心中暗道這小子還算懂事。
“那就這樣吧,師爺,把鑰匙給他。”
夏俊林點頭,從身上找出一個黃銅鑰匙,扔給了洪三。
“惇信路上,四海賭坊。”
“謝謝三位老板,謝謝師爺。”洪三屁顛屁顛的接住鑰匙,朝著霍天洪幾人俯首感謝,好似一條哈巴狗。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散了散了,殺了人有功的今天晚上去師爺那里領錢。
哦,對了,走的時候小心點,別弄壞了外面的桂花樹。”霍天洪對著下面的弟兄擺擺手,轉(zhuǎn)身往內(nèi)堂走去。
……
出了霍公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三里桂花林。
如今正值十月,桂花開得繁盛,幾乎鋪滿了三里長廊,花香沁鼻。
見到這美景,陳煜冷笑了一下,霍天洪好色,為了一個戲子,負了將他從一個小小的巡捕一手提起來、恩愛十幾年的杜桂生,如今他心生愧疚,栽了這三里桂花林,可又有什么用呢,只是給自己做做樣子罷了。
不過這對于陳煜來說,是件好事。最起碼說明霍天洪還是在乎杜桂生的,這是一枚好的棋子。
……
另一邊,
一條老巷子里,
齊林和洪三正緩緩的走在回家的道上。
洪三滿臉的喜色,不停地轉(zhuǎn)著那根賭坊鑰匙的繩子,走路都一蹦一跳的。
齊林則相反,一臉頹廢,愣愣的看著自己被砍掉的兩根手指,眼中一片灰白,沒一點活力。
“林子,以后你就跟著三哥我混吧,這賭坊就是咱們在上海的第一桶金,從明天起,我是洪老板,你就是齊老板,咱們兩個一定能在這諾大的上海博得一個轟轟烈烈的遠大前程!”陳煜憧憬道。
“還有,那個混混頭,你也別跟著他了,他就是亡命之徒,殺那么多人,眼都不眨一下,嘶,跟著他啊,弄不好哪天命就沒了。”
齊林無神的看向遠方,似乎是在問洪三,又似乎是在問自己:“兩根手指換一個賭坊,值嗎……”
洪三嘴唇動了動,這個問題他開不了口。
如果不是他,齊林的兩根手指就不會被切掉,是他出的老千和齊林沒半毛錢關系,但是他卻毫發(fā)無損,還得了一間賭坊。
“你放心,林子,你這兩根手指是不會白掉的,以后三哥我得了好處一定好好的補償你。”
齊林繼續(xù)無神的往前走著,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忽然,他的眼睛中多了一絲色彩。
前面,一道人影映入他眼中。
那人走過來,拍了拍了他的肩膀,沉聲道:“以后,你就拜在我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