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引帶了一隊侍衛,打馬前來。
他的笑容妖治,墨發恣意揚起,宛如罌粟盛綻。
當她行至馮兮和面前時,伸出了骨節勻稱,修長的雙手。
馮兮和詫異地看著他,似乎是在詢問他為何會過來,顧時引只看了她一眼,便默然要將她拉過來。
有這樣一個人,在她身后相護的感覺真好!
馮兮和只覺重生以來,到現在,早已沒了前世的孤單感。
她選擇信任眼前這個男人,這是她所嫁的人。
她毫不猶豫地將手遞出。
然而,下一瞬,她想到了身后的千允,手不禁僵在了半空中。
“到本王身后去!”顧時引沒有半分責怪。
馮兮和即是騎著馬,來到了他的身后。
那一幫從巷子口冒出的神秘黑衣人見到顧時引,皆是怔然。
早在日月山時,他們就聽聞這位大名鼎鼎的戰神。
不過,他們很快就斂容,恢復了殺手該有的冷酷表情。
“裕王爺,想不到,你對你新王妃竟是這般深情,實是罕見!”帶頭的黑衣人策馬上前,冷笑道。
“本王如何,還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顧時引的眉梢微挑,“你等不請自來,是想讓我寧國眾將士前去日月山,踏平你們的巢穴么!”
黑衣人晃了晃神,而后,眉宇間劃過厲色,“裕王爺,既然你親自送上門來,那就請恕我們不客氣了!“
“我倒不認為,你來渭城,沒有帶多少人馬,能夠輕而易舉地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他揚手打了個響指,身后的黑衣人便成群涌上,與顧時引所帶來的侍衛纏斗在一起。
一時間,喊殺聲劃破蒼穹,不斷地有人倒下。
馮兮和眼觀黑衣人的招式,大抵可以猜出他們受過多年的嚴格訓練。
他們刀法凌厲,每一招每一式,能直擊人的要害。而且,每個人之間的配合都是天衣無縫,不似云長依所帶的那幫烏合之眾。
顧時引的眼睛微瞇,迸濺出點點寒芒,他回頭,對馮兮和說道:“你,馬上給本王走!”
面對朝他們前來的黑衣人,幾個侍衛擋在他們面前,挨了數刀,明顯已經力不可支。
顧時引翻身下馬,從身側侍衛的手中拔出一柄軟劍,在馮兮和的坐騎的脖頸處刺了一劍。
駿馬受驚,撕鳴一聲,帶著馮兮和跟千允,撒蹄狂奔。
馮兮和穩住身子,回眸望去,便見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刀光劍影中。
她的心中一凜,一想到如果顧時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亂。
不出片刻,她毅然決定,不能走!
“千允,你回去等我!”馮兮和飛快地下馬,讓駿馬載著千允奔去。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普通的侍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顧時引聽著逐漸遠去的馬蹄聲,感到了一絲心安。
他渾身散發出嗜血的駭意,手持軟劍,與數名黑衣人相抗,眼眸赤紅。
而就在此時,朝他揮舞過來的一把刀子卻被另一把劍截下。
他轉眸一看,見到身側已多了一個嬌麗的身影。
“本王不是讓你走了嗎?”他冷聲喝道:“同樣的話,本王不說第二次。”
“馬上給本王回去!”
馮兮和卻揮劍應對著不斷涌來的黑衣人,用鏗鏘有力的話語回道:“王爺,我不想守寡,所以,要走,我們一起走!等回金陵之后,我們好好過日子!”
“但是,你若有個好歹,我馬上改嫁!”
“你……”顧時引又氣又惱地怒視了她一眼,心中卻不可抑制地浮起一抹欣喜。
“想改嫁?本王告訴你,你連想都不用想!”
喊打喊殺的聲音很大,而他們兩人說話的聲音竟能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黑衣人皆是一愣,心覺,這兩人都死到臨頭了,怎么還有心情在這濃情蜜意的。
在他們走神的這一刻,顧時引拉著馮兮和,縱身躍上了馬匹。
不管身后的黑衣人如何追趕,箭雨不住地襲來,他都沒有回頭。
渭城的寒風,吹到身上,是刺骨的寒冷。
馮兮和坐在顧時引的前面,卻沒有感到絲毫的寒意。
“顧子裕,你跟我說說話。”她自然聽到黑衣人放箭的聲音,而顧時引就在她后面擋著,也不知他的情況如何。
過了一會兒,她沒有聽到顧時引的任何回話,心中的憂慮更甚,忙想回頭看。
卻聽顧時引不屑地說道:“放心,本王還沒死!”
馮兮和的唇角抽了抽,沒有回頭。
她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云長依的那批殺手脫身而出,也追過來,跟這批殺手合伙的話,那他們麻煩真就大了。
只希望援兵能盡快趕來。
馮兮和想著,即是扯了一下韁繩,調轉馬頭,往此處地震中,渭城受災最嚴重的城郊跑去,那邊離他們現在的位置最近。
而且,在城郊,有一處山坡,連接著數個村莊。
然而,馬匹奔跑的速度遠不及黑衣人追趕而來的速度。
他們所放出的箭矢也愈發密集,有幾根箭差點從顧時引身邊擦過,落到她的身上。
不過,在那之前,顧時引已伸手,替她將箭拂開。
“顧子裕,你再跟我說句話!”馮兮和急切地說道,那么多箭射過來,怎么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顧時引無奈地嘆息:“你閉嘴!要騎馬就專心點!”
馮兮和這才放心,咬咬牙,讓馬匹跑得更快,盡可能脫離黑衣人的視線。
黑衣人一路追殺,馮兮和片刻未歇。
不多時,她已騎著馬來到了城郊的山坡前。
馮兮和深吸了一口氣,見黑衣人還沒到,就跟顧時引下馬,拍了拍馬屁股,讓它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她正打算檢查顧時引的傷勢。卻見夏海晏率領著一大批侍衛往此處趕來。
“夏大人,他們在后面!”馮兮和驚喜地喊道。
只是,夏海晏的面色陰沉,她只覺不對勁。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盯著兩人,身側的侍衛詢問他,要不要去捉拿黑衣人,他卻沒給一句話。
沒過多久的功夫,黑衣人也已火速趕到。
帶頭的黑衣人看到夏海晏在,并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怯意,反而,眼中染了一抹笑意。
“原來是寧國的刑部左侍郎夏大人,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月照族的嘉兒。”他說話的口吻,就像是見到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般。
夏海晏默了默,繼而,帶著苦澀的意味說道:“終身難忘!”
“這就對了。”黑衣人很滿意他的回答,指了顧時引,接著說:“夏大人,你看到沒,殺了嘉兒,率軍迫害月照族的元兇就在你面前。”
“殺了他!殺了他,你就可以為月照族和嘉兒報仇了!否則,你要是幫著他對付我們,就是在幫你的敵人!”
“他如今身中數箭,他們兩個又孤立無援,是你殺他的最好時機。錯過了今日,來日,你根本沒有機會能夠接近他!”
黑衣人說著,便將一把流水曲觴遞到了夏海晏的手中。
夏海晏的衣袍隨著山坡邊的風輕揚,聞言,他果真提著那把刀,一步步朝他們走過來。
那名為流水曲觴的刀子上染了血,在一點一滴地落于塵土中。
“夏海晏,你怎么了?”馮兮和倒抽了一口涼氣,不解地問道:“盡管他算是殺了你心上人的仇人,可是,那是月照的細作,月照是寧國的敵人!”
“無論如何,你都是寧國的人,難道你忘記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抱負嗎!”
聽著她的話,夏海晏似是猶疑了一下。
隨后,冷峻的面容上,驚現狠厲之色。
“兮和,你讓開,我不想傷害你。”他站在馮兮和的面前,居高臨下地說道。
這個時候,云長依帶著脫身而出的殘兵也趕到了此處,見到這種情況,她的心情頓時大好。沒想到,都不用自己動手,就有人替她解決掉馮兮和跟顧時引,除卻她的心頭大患。
云長依吩咐跟著她的殺手們不要出聲,在棕櫚樹后,選了個視野開闊的位置,藏好。
馮兮和的眉頭緊縮,雖然,她一直都很想殺了顧時引,為馮君堯報仇,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卻是下不去手。
“媳婦兒,夏侍郎說的沒錯,你先讓開。”這時,顧時引拍了拍馮兮和的肩膀。
馮兮和回過頭去時,見到的是他面色無懼,心中更是酸澀。
上一回,在金陵時,他去了毒宗,回來身負重傷,回來卻云淡風輕地瞞了她。
這一次,是還準備瞞她么?
黑衣人見他們三個在此地僵持著,不由得催促道:“夏大人,你還在猶豫什么?”
“難不成,你是舍不得這個女子?”
“一個女人又算得了什么,總不能擋了你的錦繡前程。”
“在這里,我可以向你表示,我們主子的心意。殺了裕王爺之后,寧國沒有你的容身之地,那又如何,我們主子會許諾你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夏海晏一成未變的面色略有所動,流水曲觴被他慢慢地舉起。
馮兮和不可置信地看著夏海晏,嘆道:“夏海晏,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