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顧錦年走后,馮兮和轉頭問顧時引,“我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把姬公子賣給了三皇子,你不會舍不得吧?”
顧時引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頭,笑道:“本王正想著將他賣給誰好,結果,你就先做主了。”
“本王允了。”
馮兮和別過頭來,而后,她忽然間想起了什么,即是不悅地問:“王爺,你來渭城,鳳姑娘知道么?”
顧時引的臉色一沉,沒有回答,而是攬著她的腰,打傘在雨中漫步。
馮兮和臉上的笑容也隨之褪去,默默地看著凄迷的雨絲。
“她不會繼續出現在裕王府了。”良久,顧時引的步子一頓。
馮兮和微愣,追問道:“那她如今在哪?”
顧時引握緊了她略顯冰涼的手,嘆了一聲,“兮和,總之,本王不會讓你因她心煩。”
馮兮和微點頭,任由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手心里。
其實,她也猜到鳳沉姝如今身在何處了。
當天,顧時引找了林詢,問過顧錦城在渭城的情況,還有邊關的戰報之后,便帶著馮兮和到城中轉轉。
先前,馮兮和都頗為忙碌,還沒有認真在渭城中逛過。
由于夏海晏跟姬十六將各項賑災措施落實得比較到位,如今的渭城在一點點地重新煥發生機。
家家戶戶的房子都已有過或大或小的修葺,到了晚間,門前,一只只紅燈籠相繼亮起。
最熱鬧的夜市中,已有零零散散的小販擺著各式各樣的攤,或賣花鳥,或賣燈籠和面具。
顧時引帶著馮兮和漫無目的地穿梭于夜市里,跟金陵城的繁盛比起來,此處還是顯得冷清了。
而馮兮和覺得,在一個偏安一隅的小城,遠離是非,無憂無慮地活到老,未必不是一種恬淡的幸福。
可惜,她怕是這輩子都要無緣于這種平凡的幸福。
顧時引覺察到她的失落,不由駐足,詢問她怎么了。
“就是覺得冷了。”馮兮和垂目說道。
顧時引摸了摸她的手背,就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下,披到她的斗篷上。
然后,他買了一串糖葫蘆,塞到她的嘴里。
心中一汪靜謐的池水漸亂,馮兮和吃著糖葫蘆,看了看身邊的顧時引,心道,若是除卻前世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或許,她會愿意跟他共度一生。
兩人走了一會,看見不遠處,有數人圍在一個小攤前,好奇地看著小攤上擺著的一只金絲鳥籠。
馮兮和也拉著顧時引走過去,擠入人群中,只見鳥籠由澄亮的金絲打造,一只雀兒在滴溜溜地轉著眼睛,不時地鳴叫幾聲。
一雙爪子似是由上好的玉制成,可見,這只雀兒該是多么金貴。
如此金貴的雀兒出現在尋常的市井中,難免引來關注。
攤販看來了這么多人,笑嘻嘻地介紹著說:“這只雀兒是鄙人從華國帶過來的,被稱為姻緣鳥。相傳,數年前,華國的四皇子就養了一只姻緣鳥,后來,那只姻緣鳥就銜著紅線,前往日月山,幫他找到了他心儀的姑娘。”
“鄙人這一只,便是那只姻緣鳥的第二十代子孫。”
眾人一聽,皆是認為太過于神奇,不太敢相信。
后來,一名女子大膽地上前,付了攤販銀錢之后,取下發髻上的簪子,放到姻緣鳥的口中。
小攤將籠門打開,放鳥出去。
雀兒撲簌著翅膀,在人群中來回觀望著,似乎真的是在找那名女子的有緣人。
眾人都興致勃勃地等著結果。
馮兮和看了看,又往前湊過去一點,仿佛也對這只鳥很感興趣。
攤販剛剛提到過的華國四皇子,她是有所耳聞的。
據說,四皇子體弱多病,常年在華國皇宮中不露面,見過他真容的人并不多。
可是,在偶爾一次外出時,他的確是遇到了一位月照族的姑娘。然而,后來,聽說那位姑娘染上了惡疾,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四皇子因此事而心灰意冷,前往寺廟中,帶發修行,再不理世事。一晃好多年過去,許多人都似是遺忘了他的存在。
這個時候,馮兮和忽地又想起,上回太后壽宴上,幾位貴胄夫人提起過的宮闈秘聞,好像是說華國四皇子曾一度迷戀過寧國的先皇后。
那如此說來,他愛慕的那位月照姑娘豈不是先皇后,先皇后也并非是寧國的姑娘,而是來自于月照?
馮兮和一怔,她貌似有點明白,當年宮中的巫蠱之禍確有隱情。
“兮和,你在想什么?”顧時引見她走神,小小地推了一下她。
馮兮和這才回過神來,她見那只雀兒已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落在了人群中一位男子的肩膀上,而那位放雀兒的女子滿臉嬌羞。
男子當場許諾,不日,就會找人說媒,去姑娘的家中提親,眾人紛紛鼓掌,自然對姻緣鳥的說法,更為信服。
于是,有更多的姑娘掏出銀錢,拔出發上的首飾,想借此,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你有沒有錢?給我點。”馮兮和摸了摸衣袖,發現沒有帶錢出門后,伸手問顧時引要。
顧時引的臉黑了一大半,“你也想找姻緣?”
馮兮和愣怔地點頭,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你給不給?”她再問道。
顧時引默了默,繼而,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他手心。
雖然是市井把戲,但是,他決定好了,若是這只雀兒飛到其他男子的肩膀上,他就將它宰了燉湯。
馮兮和付了銀錢之后,也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拿下簪子,放到鳥嘴里,任由它銜著飛遠。
只是,雀兒飛著飛著,就漸漸遠離了她的視線,直到最后,成了夜幕中的一個黑點。
馮兮和的眸底漸漸浮起寒意,拔腿要追去。
顧時引卻拉住了她,不以為意道:“一只普通的鳥而已,飛了就飛了。你要是喜歡,本王改天讓人給你多抓幾只過來,逗著玩。但是,前提是,它們只能認本王是你的相公。”
不僅是一只鳥的問題,馮兮和的心中暗想。
隨后,她對顧時引說:“王爺,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顧時引的眼神愈發凌厲,想了會,略一頷首,馮兮和便小跑著過去。
他是不會放心,讓馮兮和一個人去的。
不過,他沒有追隨著馮兮和過去,而是,掉頭,跟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像是要回別院。
在屋舍上方觀望的人,再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就回去稟告。
馮兮和追著雀兒來到了一條漆黑無燈火的巷子里,四下無人之際,她的警惕心更高。
這時,一扇舊漆脫落的木門徐徐打開。
馮兮和深吸了一口氣,提步往里面走去,她只希望,無論發生任何事,顧時引都先不要現身。
一進去,一道暗鏢從一處角落里打來,馮兮和側臉,避了過去。
而當她回避暗鏢的時候,接二連三的箭矢又朝她齊齊并發。
馮兮和的眼眸微縮,剛想彎腰避開箭矢,卻聽暗中有衣袖拂動的聲音響起。
她用力折斷一支箭矢,緊閉上雙眼,祈禱著顧時引千萬不要因為這些試探而露面。
好在她幾支箭矢被折斷后,四周又沒了動靜,接著,發出去的箭矢也落到了地上。
而后,在馮兮和的眼前,即是有一扇石門洞開,一絲光亮出現,她慢慢地走進去,便見到一襲垂地的竹簾。
竹簾的后面,有一人端坐于輪椅上,那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玉石地面上,密集地鋪了一層層鈴鐺,馮兮和踩著地面過去,每一腳過去,都會碰到鈴鐺,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若是有其他人進來,定然會在第一時間被發現。
“不知二皇子殿下找兮和過來有何要事?”馮兮和過去,恭恭敬敬地沖顧錦城福了福。
竹簾被挑開,顧錦城推著輪椅,緩緩踱出。
那只消失了的雀兒此時就被他握在指尖,他隨意地摸了摸雀兒的翅膀,雀兒受了驚一般蜷縮起來,而他的手卻是稍一用力,雀兒便倒在了他的手心。
顧錦城面無表情地看著手心的死雀,視線掃過她白皙細膩的面龐,悄然道:“你是跟裕皇叔鬧了矛盾,所以,才來的渭城?”
馮兮和的眸色一凝,即是默認。
“二皇子殿下,我做錯什么了嗎?”她的雙眸中含著晶瑩的淚珠,
顧錦城搖搖頭,沉思片刻,又道:“你來渭城沒關系,但是,本宮不希望你插手,去幫夏海晏。”
“是夏大人阻礙到殿下什么了嗎?”馮兮和好似十分詫異,顧錦城的瞳孔驟然緊縮,迸出冷冽的光芒,她便立馬顫著聲音回道:“是,既然殿下不想我接近夏大人,那我不接近就是。”
顧錦城的面色逐漸緩和過來,他看著馮兮和的眼睛,也變得深沉。
“本宮找你還有一件事。”
馮兮和抬眸,表示不解。
“裕皇叔如今也來了渭城,本宮要你……“顧錦城拖長了語調,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殺了他!”
“依目前,裕皇叔對你的迷戀程度,你找到適當的時機就殺了他。”
馮兮和心下一驚,縱使想了很多,也只能木訥地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