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棺材?”昌德帝的目光轉移到趙夫人的棺木上,問。
棺材鋪掌柜點頭道:“沒錯,草民鋪子里出售的棺材都是實木的,而幾天前,小侯爺卻過來定做了一口空心的棺材,然后往里面灌入熔化的鐵漿,再封起來。”
“大膽刁民!”趙初一聽,陡然喝道:“本侯根本就不認識你,何來去你鋪子里定做棺材一說!”
趙貴妃接跟著說道:“我侯府家大業大,母親去世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會去你那小小的棺材鋪買棺!”
棺材鋪掌柜抖了抖身子,似乎被嚇到,立馬噤聲不語。
馮兮和笑道:“小侯爺,你們如果行得正坐得端,謠言便會不攻自破,為什么要懼怕他所說的?”
“裕王妃,這是本侯的家事,你為何要來干涉?”趙初不忿。
“那本王可否能夠干涉?”這時,顧時引出言道,“本王記得,方才你看本王的王妃時,就像看賊一樣,本王也答應過你待查出真相后,絕不徇私。”
“本王都如此以身作則了,小侯爺你自己這邊也該不失公允才是。現在,王妃已經脫離了嫌疑,真相也快要浮出水面,小侯爺你卻中途出來打斷,這又是何意?”
說罷,他不顧趙初驟變的臉色,只看向棺材鋪掌柜,命令道:“讓他說下去!”
“是。”棺材鋪掌柜哆嗦著聲音回道,接著,他說:“本來,草民也想不通,武安侯府的小侯爺為什么要到我這小小的棺材鋪里定做棺材,還是那么奇怪的一口棺材。”
“可是,今日草民在前來侯府的路上,聽說了侯府里剛發生的一件怪事,說是侯府祠堂內的牌位在忽然間晃動,起靈時,趙夫人的棺材又沉得很,像是有冤的樣子。”
“草民當時就明白了,小侯爺定做那么口棺材,就是為了當著所有人的面,顯出趙夫人死不瞑目的異象。”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紛紛望著趙初,沒想到,今日的一切,都是趙初一手安排的。
而趙無涯的眼中,瞬間迸濺出失望和落寞。
既然趙初要扳倒他這個老子,何必再來這假惺惺的一套。
“胡說八道!”趙初憤慨地回過頭去,“陛下,裕王爺,此人來路不明,請不要聽信他的一面之辭。”
“是不是一面之辭,一查便知。”顧時引略一揚手,手邊的侍衛當即抽出腰間的佩刀,削開棺材外的木板。
只見裸、露在外的木板被削去后,其中已凝固的鐵漿赫然可見。
“啟稟王爺,屬下在牌位的底座上發現了黃蠟。”不多時,又有侍衛從牌位上削下一塊黃蠟,拿了回來。
顧時引將黃蠟扔到趙初的面前,問:“小侯爺,這又要怎么解釋,好端端的,你給你們家祖宗的牌位上一層黃蠟?”
而后,馮兮和似是疑惑地說:“我怎么記得,在我過去趙夫人靈前上香時,侯府的丫鬟就多點了幾盞香燭和長明燈,然后,怪事就發生了。”
“等云嬪娘娘過來誦完經之后,丫鬟將長明燈撤掉,牌位又不動了。”隨后,她的眼神又落在云小妹的身上,看得云小妹打了個寒顫。
“我想,是不是在牌位底部涂上一層黃蠟,旁邊的燈火一燃,溫度升高,黃蠟就會融化,然后牌位就會自己晃動起來。”
昌德帝的眉心一鎖,轉頭,看著云小妹,眼中多了分狐疑。
云小妹忙道:“陛下,臣妾只是去誦經而已,哪會知道牌位上的異常。”
昌德帝別過頭去看趙初,沒有跟她計較。
趙初的眸色暗沉,他掀袍跪地,說道:“微臣只是急于查出害死母親的真兇,請陛下見諒。”
“小侯爺對趙夫人的一片孝心,可謂是感天動地,更不惜大義滅親,揪出了幕后真兇趙侯爺,實乃忠臣良將之典范!”馮兮和接著他的話說,繼而,拉著顧時引的衣角說:“王爺,看樣子,小侯爺并沒有徇私,我們剛剛錯怪他了。”
顧時引似是思忖了一番,然后,說道:“小侯爺為了能讓真相公之于眾,都可以做到大義滅親,想必,擁有十分廣闊的胸襟,我們對他的這點誤會,他不會放在心上。”
說完,他對昌德帝說:“陛下,小侯爺急于揪出殺母兇手,所以才用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方法,本王認為這是可以原諒的。”
“重點是趙無涯做為殺妻兇手,需要盡快被繩之以法,以儆效尤。”
“來人,將武安侯拿下,褫奪爵位!聽候發落!”昌德帝的面色一點點沉下,沉聲道:“今日的時辰被耽擱了,擇日再為趙夫人發喪!”
話畢,昌德帝再無興致在此地久留,即是起身,揚長而去。
而他留下了大量的侍衛,看守靈堂,顯然是擔心有人再動手腳。
趙無涯被前來的侍衛們團團圍住,怒火從他的胸膛中迸射而出,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趙初。
就在前幾日,他還覺得趙初堅持找仵作給趙夫人驗尸沒什么不對,可沒想到,這是趙初給他設下的局。
是了,趙初有這個打算,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想起平日里,趙初經常跟他意見相左,執意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趙無涯即是心有余悸。
“好啊,你們一個個翅膀硬起來,都反了是不?”趙無涯指著趙初,破開大罵道:“你個逆子,是不是等這一刻等了很久,巴不得老夫出事,好繼承侯府的爵位!”
“現在,如你所愿。老夫倒要看看,你繼承了爵位后,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
“從此以后,老夫沒有你們這幾個大逆不道的子女!”
趙無涯被侍衛帶了下去,扣押起來,而他不甘的聲音在冰天雪地里回蕩著,久久不散。
馮兮和見趙無涯的身影遠去,轉而,笑盈盈地向趙初賀喜,“恭喜新侯爺得償所愿。”
聽他這么一說,眾人都從方才的驚變中回過神來,紛紛恭祝趙初。
唯獨蕭老太爺沒有去跟趙初道賀,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趙初,默然嘆了聲氣。
如果一開始,他還認為趙初是真心查出殺害趙夫人的兇手,那現在就不這么認為了。
更多的,他感覺就如趙無涯所言,這是趙初為早早地繼承武安侯爵位而設的一個局。
利用母親的死,大做文章,再順理成章奪得爵位,這種卑劣的做法,他實在不敢茍同。
趙貴妃心急如焚,帶著趙如媛上前來,問趙初:“初兒,怎么辦?”
“大姐,等母親下葬后,你就立馬回宮去。”趙初回應著趙貴妃,又要硬著頭皮,應付眾人的道賀,頓覺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般。
往后,昌德帝和眾臣只會覺得他城府深,他想要挽回印象,得花費好大一番功夫。
冷風撲面而來,打在趙初的臉上。
趙初的眼眸里忽地升起一抹狠戾,已然明白,馮兮和該是在趙夫人死前,就把計劃都安排好了。
她故意讓他以為,她是想借著趙臻和云淺寒私奔,氣死趙夫人的名義,趁機殺了趙夫人。然后,又讓他以為揪住了把柄,在昌德帝面前,大吐冤屈,開棺驗尸,結果將禍水引到了趙無涯身上。
實際上,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對準了他。
可惜他身中劇毒,沒能去把控府內的事,否則,豈能讓荷姨娘在府中為非作歹。
再看馮兮和,她已像個沒事人一樣,跟顧時引手拉著手,走出了靈堂。
他真的很想將馮兮和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想著,趙初努力斂了眸中翻滾的恨意,轉頭跟尚且留在靈堂的顧錦城問候道:“二皇子殿下,微臣以前多有得罪之處,殿下能否既往不咎。”
他如今被推到一個孤立無援的位置,想跟顧錦城緩和關系,心中覺得,顧錦城既然還愿意來趙家,起碼是持著一個觀望的態度。
而顧錦城的目光游離不定,在馮兮和的背影上停留片刻后,淡然道:“本宮只是一個閑散皇子,跟小侯爺你沒有任何恩怨,又追究什么呢?”
今日,他跟昌德帝來趙家的原因很簡單,自從上次春風樓的案子被發現后,昌德帝對他起了疑心,他撇清以后,表面上,整日都在低調地吃齋念佛,還在府中的后院里種菜,表現得很是虔誠。
昌德帝認為他最近一心向佛,心靈澄凈,就讓他跟著過來。
說罷,顧錦城轉動輪椅,緩緩而出。
“小侯爺!”少頃,隨著靈堂內的小廝尖叫一聲,趙初嘔出一大口黑血后,便倒地暈厥過去。
云小妹尚未走遠,在聽到這聲叫喚后,再也忍不住,不禁想要走回靈堂。
卻聽經過她身邊的顧錦城提醒道:“云嬪娘娘,快點走吧。不要讓父皇等太久。”
云小妹僵硬著面容,終是往前挪去。
趙初被扶回房中以后,大夫為他診治了好久,他才悠悠醒來。
此時,萬籟俱寂,他眼觀四周,只見到幾盞昏黃的銅燈在燃著,床幃前站了幾個伺候他的丫鬟。
“小侯爺,你醒了。”丫鬟在為他端了藥過來,說道:“有位姓云的姑娘找你,已經在門外等了很長時間。”
趙初剛聽到“云”時,以為是云小妹又從宮里逃出來找他,立馬想開口,讓丫鬟送客,以免再次引火上身。
而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眸忽地一亮。
“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