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兮和接過銅鏡,照見自己的模樣后,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鏡子里的她,臉龐浮腫,發(fā)鬢凌亂,任誰都會誤會。她老老實實地回來坐好,將自己梳理好了再出去。
“等下!倍人硗,要出去的時候,顧時引將她叫住,又將她叫住,把一方輕紗遞過去,“這個不要忘了。”
馮兮和疑惑了一下,便接過,可顧時引想想,又煩躁地抽回來。
“本王不放心你自己系的面紗!鳖檿r引自個起來,過分溫柔地親自為她系起面紗來,只是,他以前也沒系過,實施起來,感覺很棘手,“你們女人用的東西,就是麻煩。”
一向無所畏懼的裕王爺,難得有這么窘迫的一面,馮兮和恍惚了一會,竟然有一瞬間,產(chǎn)生了一個錯覺,她想要一直沉浸在他對自己的這種窘迫中。
可是,她立馬糾正了自己的想法,前世,她在顧錦城那吃的苦頭已經(jīng)夠多了,今生,她不會重蹈覆轍,輕易地對一個男子付出深情。
車廂里,靜悄悄的,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馮兮和只默默地讓他繼續(xù)給自己系面紗。
然而,沒過多久……
“喂,你別扯我頭發(fā),痛死了!”
“那本王下次輕點。”
馮兮和心里無語,還有下次……
顧時引將她的下顎抬起,炙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上,“你不愿意?”
“那也沒有用!
馮兮和抿唇,剛想說點什么,馬車忽地一停,車夫很不合時宜地提醒,“王爺,武安侯府到了!
馮兮和這才意識到,顧時引是直接帶著她來了武安侯府。
她猶豫了一會兒,沒有下去,顧時引明白,她是不想要跟他一同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便往包裹著月光錦的車壁上一靠,闔目說道:“本王不喜歡武安侯府的味道!
馮兮和這才俯身,掀開車簾,而她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子,卻發(fā)現(xiàn),有個東西不在了。
“你要找的是這個?”顧時引慢悠悠地拿出一個垂掛著五色絲絳,繡著雙魚戲珠圖樣的香囊,正是先前,挽秋姨娘贈送給馮兮和的那個。
“謝王爺。”馮兮和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最終還是去將香囊接過,下了車。
在她下了車之后,顧時引將一根竹簽從衣袖中拿出,垂目掃過竹簽上的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馮兮和走到趙家門口,抬頭看向門檐下的紫檀木匾額,眸中有復雜的神色交錯。
在幾盞大紅燈籠的照耀下,侯府的幾個大字分外引人注目。
馮兮和垂下卷而翹的眼睫,大步走上臺階。千允代她跟趙家的門房表明了身份,門房遠遠地避開了她后,便進去通報。
不出一會兒,一個搖著帕子,年約三十多的女子妖妖嬈嬈地來到門口,笑道:“馮大小姐,我們千盼萬盼,可把你盼到了。”
“來,大夫人讓我?guī)氵M去。你不知道,馮老夫人早就到了,跟我們家老太太啊,說話都說累了。”
馮兮和微一皺眉,在她的身上打量,這歲數(shù),這姿態(tài),估摸著是趙無涯姨太太團之中的一人。
趙家竟然派了個姨娘出來接她,還出言暗諷她,她不好好地表現(xiàn)一番,簡直是對不起他們。
于是,馮兮和雙手環(huán)胸,眼神高冷,略過這位姨娘,往府中瞥去。
“馮大小姐,這邊的路壞了,還在修葺,你跟我到那邊進去。”這位姨娘做了個的動作,手指卻指向了旁邊的一個側(cè)門。
只是,馮兮和不說話,也不看她,就是皺了皺眉。
“馮大小姐,你為何不說話?”這位姨娘疑惑地問道,同時,她的眼睛也在馮兮和身上掃視,看到她腰間掛著的香囊,不由得一亮。
“你是誰?本小姐是堂堂馮國公府的嫡孫女,憑什么要跟你說話?”馮兮和輕捂住鼻子,對千允吩咐,“拿條帕子來!
“我是武安侯府里的荷姨娘!焙梢棠镉樣樀匦χ又,把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馮大小姐用我的就好。”
馮兮和更是皺眉,“本小姐嫌這里有股狐騷味,還是走吧!
千允也皺眉,“奴婢貌似也聞到了。小姐,是不是侯府里還養(yǎng)的狐貍太多了?”
荷姨娘的面色微僵,遞帕子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而后,馮兮和回頭,指著在不遠處站定的顧準,對荷姨娘說:“看到?jīng)],那是裕王爺?shù)娜,本來裕王爺有心來給侯府送大禮的,但是,既然你們這里的路壞了,我去跟他說說,由你帶著他從別的門進去。”
荷姨娘的笑容撐不下去了,見到顧準后,心更是一懸。
裕王爺今天要來侯府送禮?夫人可啥都沒跟她說!
要真讓裕王爺?shù)娜藦膫?cè)門進去,那整個武安侯府的人只怕連明天的日出都見不到。
“哎呀,瞧我這個腦子!焙梢棠镆慌哪X袋,急匆匆地說道:“我都差點忘了,為了今日的乞巧,老爺已經(jīng)讓人趕工,把路修好了。”
“馮大小姐稍等,我想起來,夫人好像說過,要等會過來接你!
事關(guān)重大,荷姨娘身子一抖一抖地跑進去。
很快的,她又回來了,只不過,這一次,她是跟在后頭。
在她的前面,趙府的管家和趙夫人,帶著侯府的幾個小姐少爺誠惶誠恐地來門口迎接,把馮兮和跟顧準等人一起請了進去。
趙夫人走到顧準面前,致歉道:“我剛在清點今晚的繡娘人數(shù),怠慢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然后,她就讓人隆重地來請顧準進去。
顧準“嗯”了一下后,突然感覺不對勁,他只是聽王爺?shù)脑,在門口望風而已啊,怎么就被當成客人請進去了。
隨后,他看到馮兮和狡黠的笑容,便瞬間懂了。他在心里叫苦不迭,王爺,你看上的這個女人真陰險。
趙夫人將馮兮和他們帶進去后,眼睛還不住地往空蕩蕩的大街上瞟。其它人的身體也是高度緊繃。
馮兮和心中暗笑,他們該是真的害怕顧時引會過來吧。
須臾,走過一處抄手游廊后,趙夫人給荷姨娘送了個眼神,荷姨娘微一點頭,就笑盈盈地走到馮兮和身邊喊住了她。趙夫人則帶著顧準往另一個方向走。
“馮大小姐,貌似你對書畫有興趣?汕桑袢,我們府中啊,有人給幾位小姐和老太太送了些好東西,不如你跟我們看看?”
說著,她便拉了幾位侯府的小姐過來。
“好啊!瘪T兮和爽快地答應下,然后,她指了顧準的背影,不解地問:“可顧大人怎么不和我們一塊去!
荷姨娘解釋:“那是因為我們這邊都是女眷,顧大人不方便跟過來。”
馮兮和也沒跟她在這個問題上多費口舌,便跟著她去了一處亭子里。
荷姨娘手提羊角風燈,為她照亮了在石桌上擺著的一大堆物件。
她的女兒趙如敏睜大了眼,在石桌上細細地挑選著,從其中拿了一個玉墜起來炫耀,“這是母親特意為我去碧斛齋打的,你們看,怎么樣?”
一雙眼睛迷醉在玉墜散發(fā)出的柔和光輝中,同樣迷醉的,還有在亭子外站著的一個人。
“是寒姨娘啊,你也一起過來好了。荷姨娘的眼睛看過去,沖云淺寒招手。
云淺寒在看到馮兮和后,眼中的神色已被怨怒填滿,但她之前吃過虧,不能表現(xiàn)得太明顯。
荷姨娘沒有多跟云淺寒寒暄,繼續(xù)跟馮兮和介紹起其它物件。
馮兮和發(fā)現(xiàn),其中一塊小小的象牙是單獨地放在一個琉璃盒子里,光從象牙的外形上來看,她就覺得十分精致。
荷姨娘看她神色終于有了變化,就說道:“馮大小姐,你不知道吧,這是寧國最有名的微雕大師許進為老太太所做的觀音雕像,這顆象牙,也是從幾千顆象牙里挑出來的!
說罷,她就讓丫鬟去取了一個盛水的窄口玻璃瓶來。丫鬟手舉著玻璃瓶,荷姨娘引導著馮兮和透過瓶底去看被水放大的象牙。
只見比指甲還小的象牙上,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觀世音端坐于蓮花寶座上,線條柔和,且是層層分明,襯得觀世音好似活了一般。
荷姨娘看馮兮和呆愣的樣子,不禁得意洋洋,招手示意千允也湊過來看,千允翻了個白眼,“得了吧,荷姨娘,你就別自夸了,你當我們家小姐是某些沒見過世面的人嗎!”
馮兮和倒是不惱,嘖嘖稱嘆,“這確是個好東西。”
荷姨娘有點難堪地挪到一邊,繼而,說道:“我跟三小姐和四小姐去替夫人看看繡娘們到齊了沒,寒姨娘,你在這里好好地招待馮大小姐。”
說罷,她轉(zhuǎn)身走人時,特地撞了一下云淺寒的肩膀,云淺寒沒吃飽飯,被撞得往石桌前傾倒,她嚇得連忙張手環(huán)抱住書桌的柱子,才沒打翻上頭的名貴物件。
“寒姨娘,你可還好?”馮兮和微笑著伸手去扶她。
云淺寒對上馮兮和的眼眸,心中的怨氣又止不住往上冒。
“沒!彼荛_了馮兮和伸過來的手,低頭詢問:“馮大小姐還有哪里要看的,我?guī)闳ァ!?
馮兮和想了一會,便道:“本小姐都看完了,你帶本小姐去我外祖母那里就好!
云淺寒沒有多問,先埋頭將石桌上的東西都攏到中間,把象牙雕的盒蓋也放下。
等她們到了侯府后院的時候,所有人都到齊了,數(shù)十名繡娘和侯府里的小姐在齊齊地穿針引線,就跟在秦淮河邊,她看到的那樣。
趙夫人一看到馮兮和,就對坐在前面的馮老夫人說道:“姑母,貴府的小姐莫非都是這樣,不知守時懂禮的?”
馮兮和自顧自地到馮老夫人身邊做下,不等馮老夫人開口,就回道:“剛才有些人讓本小姐紆尊降貴去看一些不知名的玩意,現(xiàn)在倒數(shù)落起我的外祖母來了。”
趙夫人臉色頓沉,看了眼荷姨娘,荷姨娘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畫了畫,讓趙夫人明白,事情應是辦妥。
趙夫人這才怏怏地回過頭,不繼續(xù)跟馮兮和計較。
沒過多久,在言笑晏晏中,云淺寒卻驚慌失措地跑過來!按蠓蛉,老太太的那枚象牙雕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