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馮兮和無助地扯住云淺寒的衣袖,無力地往身后的湖面倒去,眼神中盡是驚懼和恐慌,“二表姐,我錯了,我不該勸你這段時間別帶貴重首飾的。你不要殺我好不好。我的未婚夫已經被人搶了,我不想連命也失去。”
馮兮和光潔的皓腕上無端多了抓痕,像是在別人沒看到的暗處,有過扭打。云淺寒愣了愣,她目前哪里真的敢殺了馮兮和,只不過是想把她推入水中,吃個苦頭罷了。
可馮兮和的話落在其它人的耳里,就不是這樣子了。整個寧國的貴族都知道,近一年不宜太張揚,馮兮和那么勸云淺寒也說得過去。
只為這么點小事,云淺寒竟然就要殺了馮兮和,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庶女,連點眼界都沒,只怕方才的敬茶,云淺寒也不是真心的,所以才會灑掉。
另外,這話也讓他們想到了金陵盛傳的謠言,莫非大婚那天,馮兮和真的是逃回來的?難怪她剛剛會對顧錦年他們那么暴躁,那這樣說起來,她還是個可憐人。
有些知道內幕的人也因此跟身邊的人說起這事,他們連看向顧錦年和云長依的表情都不對了。
顧錦城觀望了一會兒,見馮兮和真的有掉落在水里的趨勢,終于舍得伸出了一只手。
但是,就在馮兮和身子跌下去的瞬間,有一道身影的足尖踮過水面,已提前一步接住了人,再穩穩地落在了水榭上。
來人面容冷肅,一身黑衣勁裝,可當腰間絲絳上的腰牌被人看到時,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你是誰啊?”不明情況的云淺寒被甩到了地上,渾身酸痛。
“裕王爺到此,豈容爾等放肆!”來人驀地拔出了佩劍,寒光凜冽,看得直叫人心驚膽戰。
而后,大批的鐵騎踏著腳步已來到了不遠處,并將整個湖邊層層圍住,讓里面的人都不敢出去了,外面則連只鴿子也是飛不進來。
“裕王爺,你怎么來了?”有人哆嗦著嗓音問道,在強大的氣場壓迫下,眾人已不自覺地跪伏下去迎接。
“本王不能來?”聲音低醇富含磁性,卻帶著幾絲不滿。岸邊,在鐵騎的中間,站著一個威嚴霸凌,狂傲攝人的男子。他帶了一隊美人,走到一艘最大最精致的畫舫中,尋了個最佳的視野。
所有人都徹底不敢吱聲了,只能多送些婢女過去,但不出片刻,被送去的婢女們就一個個被扔了出來。顧時引是喜歡美人,但必須是他自己看上的美人。
馮兮和不由得納悶,曬書會的請帖送到裕王府上,從來都是擺設,這一回,他怎么一反常理了?
“裕王爺,兮和有一事相求!”
說時遲那時快,馮兮和面對著高高的樓臺,殷切地懇求:“裕王爺,能不能讓你的人留一條道出來?我兩位表姐的衣裳都臟了,想要暫時離開去梳洗一番!
眾人頓覺這馮大小姐雖然很多做法不合禮數,但心還是善良的。剛剛云淺寒都那么待她了,她竟然還替云淺寒著想。
顧時引的眼眸微微瞇起,瀲滟鳳眸中的神采,猶如明珠生暈。透過黃梨木的窗子,他凝視著馮兮和看了好一會兒,那屬于上位者的強大氣勢壓得馮兮和很不舒服。
過了一瞬,他不知道對身邊的人說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絢爛至極的笑容,攝魂奪魄。
“是這兩位小姐需要梳洗?”剛才那個接住馮兮和的侍衛又重新來到水榭上,盯著云長依和云淺寒,依舊是面無表情。
云淺寒感覺脊背發涼,抖了三抖,隨后猛地回過神來,連連搖頭,“不不不。”
可惜,人家二話不說,將她隨手往湖里一丟。
“王爺讓你不必麻煩,就在此地梳洗。”
緊接著,侍衛抓起不住后退的云長依,不含半點憐香惜玉之情,將她也一塊丟了下去。
“大表姐,二表姐,我、我是不是做錯了……”馮兮和也像是被嚇到,手足無措地站在水榭邊。
眾人心神凜然,這馮大小姐確是太單純了,裕王爺怎么可能會聽她的。
他在四國都是赫赫有名,他國的人聽到他的名號,會聞風喪膽,在寧國百姓的心目中,他則是勝過神祇一般的存在。
只是,這人性情令人捉摸不透。
他時年二十三歲,曾經,他先后娶過四位王妃,但那幾位過門沒多久就過世了,誰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曾經,大冬天的,華國的公主在他品酒賞梅時,擅自從他身邊拿了杯酒,就被他命人潑了一身酒,還吩咐在他氣消之前,不準讓公主離開。誰也不知道他的氣什么能消,又不敢去問,只好讓一國公主在冰天雪地里凍了一整天,被凍成冰人……
相比之下,裕王爺待云長依和云淺寒,算是客氣了。
“長依!”云長依在湖里撲騰著水花,顧錦年看著十分心疼,也不管自己傷沒好,直接跳進了湖里。
他一跳,其它的人也不好意思不跳,只得一個個也撲通撲通地跳進去救人。
然而,顧錦年卻不知,他過激的反應正坐實了流言。眾人看他和云長依的神色,頓時就不一樣了。
也許是念在是親侄子的原因,顧時引終于同意讓自己的人讓了條路出來,讓落水的人去——梳洗。
“馮大小姐,王爺邀你同游!痹谠崎L依他們狼狽地去梳洗的間隙,顧時引的侍衛又將她請到了他所在的畫舫里。
竹簾輕掩,群芳環伺。
馮兮和一挑開簾子,就看到顧時引長指托腮,斜臥在一張緞面榻上,衣襟微微敞開。周圍成群的美人,有的在給他剝葡萄,有的在給他捶背,有的在扇扇子,但全都低著頭不說話。
馮兮和頓覺氣氛怪異,但她福了福身后,就乖乖地坐到離他很遠的窗子邊,不想有更多的交集。
“丫頭,你真的是沒有良心,本王幫了你,你每次見本王,卻跟見仇人一樣!表汈В檿r引衣袖驟揚,將身邊的一眾美人像丟抹布一樣丟開。
“你以為你利用本王收拾了你的表姐,本王會放過你?”氣息中充滿了蠱惑,他來到馮兮和的身邊,帶著些薄繭的手指已開始在她的臉頰上摩挲。
馮兮和毛骨悚然,卻轉過頭去,回瞪了他一眼,鎮定自如地說道:“反正兮和都欠了王爺一條命,也沒什么其他的可以欠了!
說著,她又不自覺地偏過了頭,她總覺得那雙眼睛里隱藏著什么,讓她不愿意去面對。
“是嗎?”顧時引拍拍手,當即就有丫鬟送來了一碟子新的葡萄,再一點點地將核去掉,他就挨著馮兮和坐下,曲著一只腿,吃著葡萄,最是慵懶散漫,“若是本王反悔了,現在就想你的命呢?還是你想要用其它的來抵?”
他的眼光瞥向了窗外,馮兮和順著看過去,就看見在光影下的馮君逸。她眼睛驀地瞪大,莫非他打的是馮君逸的主意。馮兮和不禁想起前世臨死前,云長依曾對自己說的話。
“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哥得知你前來盜取白象符后,就快馬加鞭地趕來。只可惜啊,他最后倒在了裕王爺的箭下!
“要不是本宮大發善心,把他好好拾掇一番,依裕王爺的性子,此刻,他指不定是到了哪條野狗的嘴里。你要恨,就恨裕王爺好了!
他指的其它,就是她的家人?
這時,那個剝葡萄的美人在不經意間抬眸,看了一眼馮兮和之后,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嘴巴也張的大大的。
馮兮和疑惑著,就見那美人的嘴里是空蕩蕩的,她的口中無舌!
她總算是明白氣氛怪異在哪了,這里的美人怕是全都無舌。
“沒用的廢物!睔夥阵E冷,顧時引一時間眉頭微皺,勃然大怒,美人就打著顫被了拖出去。
馮兮和只聽到刀起刀落的聲音,然后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她的心中生起了惱怒,她怎么不記得了,這位王爺向來都是視人命如草芥,殺個人算得了什么!
他真的會對她的家人下手!
她絕對不允許!
下一瞬,她隨身帶著的鞭子已朝著顧時引甩了過去,另一只手則沖著他的喉間探去。
而鞭子連他的衣服都沒沾到,就被他反握在手里。
顧時引將鞭子纏繞到馮兮和的腰肢上,一圈圈地收回,馮兮和整個人也跟著鞭子旋轉,直到最后轉到和他幾乎沒有距離。
“丫頭,你的耐心這么差,本王還得擔心,不等本王來取,你的命就沒了!鳖檿r引的俊顏上勾起一抹弧度,順勢將鞭子一扯。
炙熱的氣息噴薄在臉上,馮兮和惱羞成怒,已騰出另一手一掌拍過去?墒,手卻被他利落地反剪在身后。
“你若是不甘心,不如就跟本王賭一把。”顧時引一拂緋紅的錦袍,將她往緞面榻上一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如果你今日不能贏到最后,本王的府中就要多一位貴客了。”
“恕兮和不能答應!”馮兮和面色凜然,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拿馮君逸做賭注。
顧時引見她的表現仿佛就是奔赴戰場,從容就義的樣子,似是玩味更甚,卻強勢地不容她拒絕。
“你的命都是本王的,不能答應也得答應!
說罷,他便帶她在窗子邊坐好,從半掩著的珠簾外看水榭那邊的情形。
此時,云長依她們已經梳洗一遍回來了。下人們重新掛起風燈,燃了香料。
這次曬書會的彩頭雖然是塊大石頭,但畢竟是昌德帝賜的,而且顧時引、顧錦城等金陵城中各個少女的夢中情人都在,其余的貴族小姐都卯足了勁,打算拼個你死我活,博得眾人的眼球。
夏家小姐用箜篌奏了一曲《秋水》,趙侯府的千金舞了一段劍,馮國公府的二小姐馮清玥則演示了番書法就低調地回到席上。
輪到云淺寒時,她慢慢地挪動著蓮步,寬大的水袖一甩,而后用手捻住水袖的小角,遮住一半的面容,做了一個起首的動作。
隨著絲竹管弦樂的節奏,她時而旋轉,時而扭動著柔軟的腰肢,羅襪生塵,如同凌波上的仙子。
她天生就帶著一種淡雅的芳香,和著舞蹈的節拍一起,讓在場的眾人都深陷在她的舞姿中,差點都能遺忘方才那丟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