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們是喬裝出行,所以所到之處都未驚動當地官府。蘇陌本來就是個不太講究排場的人,現在雖然已是君上,卻仍如從前一樣。白天趕路,晚上在客棧休息。
大雪中,隊伍行進速度很慢,直到半個月后,才遙遙看到嘉平關在風雪中矗立。
因天氣不好,路上的行人很少,大路上就只有我們一個車隊在緩緩而行。可是還沒到關前,便遙遙的望見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在路邊張望。
雪花飄揚,落在他的肩頭,便似落了一身的落花。
待走的近了,我才認出竟然是大師兄顏祁。我想大師兄這是在等我們嗎?可是,我們是秘密出行,東陸的官員知道的都很少,他怎么會知道的呢?
我剛想從車里出來跟他打招呼,卻見一條紅色的影子,飛了過來。
我才感嘆一聲:“原來是佳人有約!看來是我想多了。”
蘇陌也看到了顏祁和小香腸,微笑道:“看來顏兄的好事不遠了!”
我也吃吃的笑道:“小香腸有恒心有毅力,大師兄還是敗下陣來。”
蘇陌微笑:“你這詞用的好,不過我看你大師兄敗的倒是很高興!”
我問道:“要不要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他卻趕緊把車簾放了下來:“我們這樣去,不太好吧!”
我不明所以,疑惑的望向他。
他趕緊解釋:“他們悄悄到這里來約會,自然是不想人知道。而且,我們這個樣子出去,也會引起誤會的不是?”
我大怒:“你是不是不想讓人知道我的存在了?我們這個樣子,需要人誤會嗎?”剛說完,仿佛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怕蕭舒意知道了我的行蹤?”
蘇陌靦腆的低下頭:“不是你的行蹤,是我們的行蹤!”
我問:“為什么?難道你就不怕那個蕭舒意將我搶了去?”
蘇陌故作疑惑:“你會被人搶了去嗎?若是有人收了你,我倒也清靜些!”
我大怒,一拳打在他胸口。
蘇陌不斷求饒,又脈脈的望著我:“首先,東陸與戎余終歸是兩個國家,萬一他打起我的主意來,東陸的江山便會受損!其次,我也真的不想他來打擾我們。”
我恍然大悟。在我的觀念里,雖然知道蕭舒意對我有意,并沒有往多里去想。可是蘇陌卻不同,他一直戒備著有人會把我搶了去。這讓我頓時有了種被呵護的滿足感,溫暖而幸福。
另一方面,蘇陌已經是東陸的君上,他的安危確實關系一國之安危。對于有危險的事情還是少沾惹的好。
我便點點頭,心有不甘的看著顏祁和小香腸有說有笑的漸漸遠去。
蘇陌看我有些失落,便安慰我道:“若是你想念大師兄了,我們這里事了之后,可以再好好相聚。”
我輕嘆一聲:“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在同情你,做了東陸的君上,以后做事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自由了!”
蘇陌被我氣的一把我撲到在床上:“但是在車里,我還是自由的!”
我正被他壓的喘不過氣來,便聽得外邊有馬蹄聲響。我趕緊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亂的頭發,掀開車簾,竟是顏祁去而復返,身后卻沒有小香腸。
顏祁走到車前,看我的衣發凌亂,迅速躲了開去:“你倆繼續,我什么也沒看到!”
我大窘,趕忙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
顏祁微笑:“我想的是哪樣?”
我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只羞紅了臉。
蘇陌卻一本正經的探出頭去:“剛才的蕭小姐怎么沒有跟來?”
顏祁瞪了他一眼:“還不是為了你?”
蘇陌故作不解:“我?”
顏祁哼了一聲:“看來我白好心了,巴巴的把她支走,這就把她喊回來!”
蘇陌一抱拳:“別別,還是你最好!”
顏祁怒道:“枉我對你們這樣好,可惜你們看到了我,卻不出來相見,也太沒有情義!”
我被他罵的,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我是怕影響你們約會嘛!”
顏祁:“你再說?”
我只得閉嘴。
本來按照蘇陌的意思,是想先進城安頓下來再詳談,卻被顏祁阻止。
我立時便覺得有什么不對頭的地方,便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我問顏祁:“你怎么知道我們到了這里?”
顏祁慨嘆:“你們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極其隱秘?不會有人知道?”
我點頭。
顏祁搖搖頭:“就你們這樣的車馬陣仗,從盛京一直走來,任是誰也知道來頭不小。”他又對著蘇陌嘆氣道:“果然是腐敗了,腐敗了!”
我怒道:“這跟腐敗有半毛錢關系?”
顏祁道:“被美女腐敗,也算腐敗。在沒有你之前,他可不是這樣的排場。”
我咬了咬牙,將腮幫子咬得發酸。
蘇陌不好意思的拉住顏祁的手問:“那么說,顏兄并非是湊巧碰上我們,而是專程在這里等我們的?”
顏祁才答:“當然是這樣!你以為我喜歡在雪地里站著嗎?雖然是神仙,也怕冷吧!”
我被他笑噴:“風花雪月不正是與佳人相約的好天氣?”
顏祁悲憤的看看我:“那你去跟蘇陌在雪地里去站一會,也浪漫浪漫?”
我這才乖乖的打住,不敢說話。
蘇陌問:“顏兄等我可是有什么事?”
顏祁沒有回答,卻反問:“你是不是要進城去見杜佟?”
蘇陌低了眉:“雖然他曾經相助三弟,但畢竟也曾與我一起長大,何況靜兒的牌位在這里。我去祭奠一下。”
又提到杜靜,我本來緊繃的弦頓時斷了:“如果要去祭奠,我陪你去。但是杜佟你就不要見了!”
蘇陌詫異的問道:“為什么?你還懷疑他?”
我斂眉,沉默不語。顏祁卻道:“我就知道你會進入嘉平關,所以才在這里等你。嘉平關可不是你想象的樣子,恐怕你此去就是羊入虎口!”
我大驚:“你是什么意思?”
顏祁緩緩道:“我擔心杜佟會對你們不利,還是不要去的好!”
“可是,”蘇陌望著窗外的飛雪,神色落寞:“既然到了這里,若是不去祭奠一下靜兒,我心里總也不安穩。”
他這句話說完,我才明白為什么蘇陌會把杜佟安排在這樣關鍵的地方,沒有把他調離。這里有杜靜生活的一景一物,他不想讓杜靜在死后還跟著哥哥飄無定所,無家可歸。
原來,他竟然是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我突然有些羨慕杜靜,她活著的時候沒有得到他的愛慕,卻在死后留在了他的心里。
可是,我真不敢想象,如果杜佟反水,會給東陸給蘇陌帶來多大的災難。我心中隱隱有什么擔憂,卻無法跟蘇陌溝通。
我本來是個很大條的神仙,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開始患得患失起來。看來,無論人還是仙,都不能心中有所牽絆。可是,這種牽絆其實也是一種財富,一種幸福,不是嗎?
玉米拿來兩個貂絨的披風,我剛要把自己裹起來,顏祁朝我擺了擺手:“給我一個披風,還是我跟蘇陌去探探情況,你還是在客棧的好。”
我的心中一沉,感覺這件事果然有什么蹊蹺,便不再堅持。
我沉默了一會:“外邊天馬上就黑了,還下著大雪,你們路上小心,若是有什么情況,就馬上回來。”
其實有顏祁在,我還是比較放心的,但是仍覺得應該提醒一下。我想這樣也好,萬一出現什么情況,起碼還有我,還能想辦法救一救他們。
玉米幫著蘇陌披好衣服。顏祁卻叫住了他:“你也跟我們一起去,但是不要進城,在城外接應!”
玉米本來是想跟著蘇陌出去的,便興高采烈的答應。
大雪還沒有停的跡象,我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心中突然有什么不好的預感。
我坐臥不寧的在房里打轉,終還是不能安心。望著外邊的夜色漸濃,我還是決定出去走一趟。
我叫來幾名侍衛,問道:“你可知道杜靜的墳墓埋在哪里?”
大家均都搖了搖頭。我只得作罷,想先去杜佟府上去探一探再說。
我收拾好行裝,便覺胸前的水鏡突然亮了一亮,渾身的血立時便凝固起來。
該來的終于要來了,我一直擔心的事情,果然就發生了。
這面水鏡是蘇珞送給我傳遞消息的。自從魔界出來之后,我便決心不再用它。本來是想要仍了的,卻突然得到蘇珞逃走的消息。本來以為留著沒準在哪里會有用處,想不到竟然是在今晚。
鏡子亮起來,證明蘇珞已經到了附近,原來他一直就躲在了嘉平關,甚至就在客棧周圍不遠的地方。
我剛想要侍衛們警戒,便看到墻外的風雪中閃出幾道亮光,那是冰刃反射出的冰雪的光。
看來我們已經被包圍了,那么蘇陌那里是不是也一樣風險呢?
我咬了咬牙,反身回屋將老君上的骨灰壇收在懷里。這是件頂重要的事物,即使我的命沒了,也不能弄丟。不然以后我怎么跟蘇陌交代呢?
等我再到門口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蘇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