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的人生也可以分為四季的話,夏末的童年是在春天度過的。6歲之后便是夏天,整日在火中煎熬。那時候,他一直徘徊在愛與恨,復仇與放棄之間。多年的隱忍,讓他變得更加陰郁。
大片的海棠花鮮艷似火,他抱著劍看小師妹在花間穿梭,如一只彩色的鳥,輕靈嬌艷,比花還讓人陶醉。他想,冉冉浮生,他多么想忘記仇恨,就這樣陪著她度過一生。
他自小就父母雙亡,卻從沒缺少過母愛,師傅夏紅衣就是他的母親,并給了他一個好聽的名字夏末。他從小孤苦無依,是師傅收養了他,告訴他一切真相。他想,此生的唯一目的,便是為他死去的父親報仇。
他6歲那年,村里被魔界血洗,他憑著從師傅那里學到的些微術法躲過了一劫。他站在滿目瘡痍的村落,望見鳳無憂帶著白水宮的人馬前來救援。
滿臉的淚痕,滿身的傷痕,這個孩子倔強的從累累白骨中走出。鳳無憂立時便喜歡上了他,并將他帶回了白水宮,悉心栽培。
在白水宮他才發現,師傅竟然早就潛入了這里,而且是他的師娘,鳳無憂的妻子。原來,師傅已經把自己的清白早就送給了鳳無憂,幫他完成大業。他此后便改稱鳳無憂為師傅,夏紅衣為師娘。
他怯怯的躲在鳳無憂的身后,不知道那高門大院里將是什么樣的情景。剛一進門,就被屋檐下踢毽子的小姑娘所吸引。
鳳初看到鳳無憂帶著一個男孩緩緩走來,便舍了毽子,飛撲到父親身上,眨著黑溜溜的大眼睛問:“這個小哥哥是跟我來玩的嗎?”
鳳無憂寵溺的點點頭:“他以后就是你的師兄,你以后可不許欺負他!”
鳳初爬下鳳無憂的身子,仔細的端詳,朝著容顏秀美的少年展顏一笑。身后的海棠花,頓時失色。
這時,只見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美婦款款朝他走來,他就那樣木然的看著夏紅衣將鳳初抱在懷里,指著夏末說:“你這位師兄叫夏末,真是個粉雕玉琢的可人兒,你倆在一起可不許胡鬧。”
他心中突然有些嫉妒,有些憤怒,他想要做最好的夏末,他要搶回屬于他的東西。這其中還包括鳳初,這個讓他一見傾心的小姑娘。
“夏末,你來。”夏紅衣輕聲喚來那白衣少年,親昵地按著他的肩膀,說,“從今往后,你們就是親兄妹,要互相對對方好。”
少女霧氣繚繞的美眸中閃過一抹倨傲,可依然翩翩有禮,落落大方地拱手道,“師兄好。”
少年恍然,抬起手來看一眼自己的指尖,勾起唇角,嫣然一笑。
說起白水宮,其背景著實令人敬畏。在這一代里,鳳無憂共有師兄妹5人。
大師兄鳳無憂,二師兄就是夏末的父親江離,下面是夏紫衣、夏紅衣姐妹,最小的師妹叫雪千尋,后來當今的上君蘇睿也曾在這里學藝,共是6人。
老上君蘇睿雖然拜師時間較晚,但是卻娶走了夏紫衣和雪千尋兩位師妹,而夏紫衣便是當今的帝后,也就是蘇眉和蘇珞的母親。本來夏紅衣與江離情投意合,是一對情侶,卻因為在掌門之爭中輸給了鳳無憂,并被鳳無憂殺死。
鳳無憂喜歡夏紅衣多年,便強娶了夏紅衣。夏紅衣已經懷有江離的孩子,想尋死卻為了孩子忍辱偷生,并在生下夏末后,謊稱生下的是死胎,悄悄將他送走。她看到夏末聰明靈慧,便以師傅的身份時時去看望教導他,生了用夏末伺機復仇的想法。
夏末6歲那年,因白水宮的水源與西極山結下了梁子,魔界大肆屠殺山下的村子。夏紅衣知道后,心慌意亂,引著鳳無憂前去救援。天幸夏末竟然存活下來,夏紅衣便再也不敢將他一個人放在宮外。剛巧鳳無憂見到夏末,沒有起疑,還非常喜歡,便將他收在了門下。
夏末自小聰明,術法武功學的有模有樣,鳳無憂常常捻著胡須,微微而笑。夏末容顏秀美,面似芙蓉,眉如楊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
按照夏紅衣與夏末的打算,既然要復仇,那么就先要鳳無憂生不如死,再將他殺死。而能讓鳳無憂傷心的,便只是這個女兒。所以,夏末便使出所有的心計和能耐討鳳初歡心。
其實在夏末心里早就不知道那些照顧是故意,那些是無意,因為漸漸的,他已深深陷入對鳳初的愛慕之中,不能自拔。
愛上一個人是可怕的,愛上仇人之女更加可怕。多少次午夜夢回,他都想帶著鳳初逃離這個世界,沒有恩仇,沒有羈掛,過此一生。
他恨自己不是個孝子,居然為了自己的情感想放棄復仇,他也恨自己沒有勇氣,白白辜負了夏紅衣多少年對他的期許。
可是,當他忍不住提起要私奔的時候,鳳初便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問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父親也把你當做自家人看待,難道在這里不好嗎?”
夏末支支吾吾總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便只能作罷。
他以為他這樣深深愛著鳳初,她也便會如他一般愛著他。卻想不到,在鳳初16歲那年,遇到了蘇珞。
望著鳳初在蘇珞面前開心的笑,他知道他終于失去了她。他臉上輕笑著,心底卻是一片深寒。他悔恨自己的優柔寡斷,如果早一些將鳳初帶走,會不會是另一種局面?
大片的海棠花下,少女正靠著躺椅假寐,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身側,用目光描摹她側臉的輪廓。
忽然鳳初睜開了眼睛:“來了多久?”她懶懶地問。
“也沒多久。”他笑著坐下。鳳初卻投來探究的目光,末了她嘆著氣說:“你最近總是鬼鬼祟祟的,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他終垂頭喪氣的問她:“你可是真的喜歡了三殿下?你可知若是你嫁給他,他斷斷不會來白水宮做門主,我們白水宮便從此消亡了!”
她歪著頭看他:“我嫁走了,還有你留下不好嗎?”
“可是,”他想說,可是沒有你,我為什么會留下?況且,我是要毀了白水宮的,又怎么會守護他呢?但是他這些話終是要留在心里的,他只得嘆了口氣,默默離開。
他知道,鳳初動了心,動了真情,他已經錯過了她。
蘇陌在劍門山中住下后,鳳初便今日領著觀花,明日帶著看景。每天,夏末都能看見她與蘇珞在一起的情形。
他只是冷眼旁觀。
18歲那年,鳳初興高采烈的收到蘇珞的信,要去盛京。他便偷偷的跟著一起,他想這也算是個很好的機會,可以離開白水宮,離開紛爭。
可是,即使是蘇珞將鳳初讓給杜佟,鳳初依然沒有動搖。直到她發現蘇珞的意中人竟然是杜靜,才勉強跟著他回到了白水宮。
對于鳳無憂來說,因為與江離的爭斗,大大損耗了白水宮的實力。蘇睿又帶走了夏紫衣和雪千尋,白水宮其實已經人丁凋落,漸漸外強中干,不能為繼。正好,他看到鳳初喜歡蘇珞,便生了利用朝廷,重振白水宮的想法。
可是,天不隨人愿,蘇珞喜歡的人并不是鳳初。而鳳初從小執拗的性子,又不甘心委曲求全,著實令鳳無憂惱怒。
鳳初回來后,便大病一場。
夏末便衣不解帶,在她的床前伺候。鳳初整整臥床三個月,三個月后,已經骨瘦如柴的鳳初,緊握著夏末的手問:“師兄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是不是想娶我為妻?”
他躲不過她的目光,只能默默的點頭。他想說什么,卻不知道說什么。
但是她卻沒有少女談婚論嫁時的嬌羞,她告訴他:“你可知,娶了我就要做白水宮的門主,白水宮的擔子卻不輕。”
他又默默的點頭。
她又說:“你可知西極山覬覦我們白水宮很久了,劍門山的白水河是西極山的水脈,你一旦當了門主,便一輩子不能遠行,守在這里一輩子。不但是為了白水宮,也是為了人界的安危。”
他捧著她的臉,淚流滿面:“我愿意,為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死。”
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個天真無憂的少女,原來她一直知道。她默默的為白水宮做了那么多,其實只是裝作不知道。
她用手捂住他的嘴,她不想聽到不吉利的話。卻不知道,不久之后,他真的會為了她去死。
按照夏紅衣的想法,殺了鳳無憂便算報了血仇。當然如果殺其父,再對其女兒始亂終棄,更是最好不過的報復。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夏末竟然會對鳳初付出的是真心。甚至在鳳初移情別戀之后,夏末仍然對她不離不棄。
在夏紅衣的極力提議之下,又有鳳初的同意,鳳無憂終于決定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夏末。可是,在婚禮終因倉禹山和無方界之行而拖延下來。
尤其是無方界之行,鳳無憂因為保護翊圣,而身受重傷,便給了他們一個更好的機會。
此時,大婚之日漸近,夏紅衣便一直催促夏末早些準備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