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中,我仿佛是在云中漂浮,溫溫軟軟的。潔白的云朵如一大塊的棉花糖,甘甜如汁。蔚藍的天,清甜的美食,就想這樣飄蕩到遠方。
我猛的睜開眼,一張呲牙咧嘴的臉正在我的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我大喝一聲,一掌揮出,便把那人推了出去。
一聲巨響,那個人便被我擊的摔在窗欞之上,打落了幾根木板。杜佟無辜的抱著鮮血淋漓的手腕,期期艾艾的吐槽:“顏兮你的力氣真大,我好心喂你喝血,你竟然恩將仇報,可憐的我啊!”
我這才發現嘴角有血跡,剛才應該是在大口的喝杜佟的血,所以才覺得甘甜美味。我再掃了一眼周圍,雕花的棚頂,咿呀的水流,原來是又回到了小船,所以才覺得是在云中漂浮。
我訕訕的一笑,彎了彎嘴角:“我怎么暈過去了,怎么是你喂我喝血,不是蘇陌?”
杜佟揉了揉肩膀,慢慢爬起來:“蘇陌說你是血虧過甚,加上心疾淤積才暈過去的。靜兒舍不得用蘇陌的血,便只有是我了。你喝血太過貪婪,我便皺了皺眉,你至于打我嗎?”
我才想起來,我確實有很長時間不喝血了。我本來還以為自己修為已經升了一個層階,不再需要喝血,想不到還是離不開這東西。
我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的爬下床,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其實船上很干凈,并沒塵土:“那個,是我誤會了你,我給你道歉。只是蘇陌和靜姐姐怎么不在?”
我其實還是很糾結為什么是杜佟來陪我,他倆躲在一起,有沒有幽會。我心中有一萬個不開心,就我暈過去這一會,他們還不放過單獨在一起的機會,若是我離開蘇陌時間再長點,會發生什么,真不敢想。
其實,我也是心理障礙。在我遇到蘇陌之前的十幾年里,都是他們在一起的,都沒出什么事,F在就這么一會功夫,能出什么事呢?只是,女人的私心里,是萬萬不能給他們獨處的機會的,所以我第一個想的便是先把蘇陌拉到身邊來。
杜佟嘆了口氣:“你剛暈倒,蘇陌的心口病就發作了。我們兄妹倆,便成了你倆的仆役。尤其是我,不但要喂你喝血,還被你打了一頓!
我聽到蘇陌心口病發作,就覺得不妙,一個飛身就奔了出去,他后邊那句自怨自艾的話,便從這個耳朵進去,從另一個耳朵出去,渾然沒有留下印象。
杜佟可憐兮兮的望著我的背影,真恨不得要自殺。
另一艘船上,蘇陌的心口病已經發作完了,只是還未清醒。杜靜身子微傾,靜靜在守在旁邊,滿眼的柔情,一臉的憂郁。她玉蔥一般修長的手,小心翼翼的拂過他的發髻,然后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那神情,便如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
我想,我好像是奔的有點急了,正好看到這一眼。這動作雖然算不上吃豆腐,尤其是在他昏迷的時候,但還是讓我有些酸酸的。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蠢,這樣急的奔過來,到底是不放心什么呢?想看到什么呢?
我就這樣呆呆的站在船頭,不知道是進去好,還是不進去好。
杜靜聽到響聲,已經抬頭看到了我。我便不好意思的挨了進去,吃吃的指著蘇陌問:“他的心口病就是這樣,過了時辰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杜靜垂下眼瞼,良久無語:“我知道他有這個病,但是現在發作的間隔好像更短了,癥狀也更厲害。如果這樣下去,總會出事的,我們要想個辦法才好!”
我蹲坐在她旁邊,望著這個女子黯淡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什么莫名的情緒在蔓延,我想若是蘇陌能得到這樣的女子,也是好的,我只不過是他身邊的一個過客而已。既然我的本心并不是蘇陌,我又有什么嫉妒的呢?我怎么會阻止她去喜歡他呢?所以,怎么安慰她才好。
我想,陌上花已經死了,涎靈草也不可能再得到,還能有什么辦法呢?我想說話,卻突然覺得心中有什么東西深深刺痛了我。我竟然覺得開口也是這樣難的事情。開口說違心的話才是最難的,可我到底有沒有違心呢?
我們就這樣默默的對坐著,一起守護著這個男人。艙外杜佟的頭卻露了出來:“那個,蘇陌的病還沒好嗎?”
我厭棄的抬起腳,一腳踢出,便聽到外邊水聲響起,杜佟便掉到了水里。
杜佟有些怒了,他從我醒來就憋了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泄,卻又被我欺負。說起來他也算是朝廷的一品大員,在一會的時間里,連續顏面無存,著實讓人氣餒。他掙扎著爬上來怒問:“我就是想看看蘇陌的情況,你干嘛又踢我?”
我沒好氣的回:“你沒看到我倆在發愁嗎,你還來添亂!”
杜佟被我的氣勢所迫,本來兇惡的神情,逐漸緩和下來,憤憤的坐在船頭生悶氣。
日色漸漸明了起來,有早起的水鳥在葦花上叫個不停,但是我們的心事卻一如的晦暗。
良久,蘇陌的身子動了動,我倆不約而同的同時伸手,又同時縮手,尷尬的互相對望一眼。
蘇陌卻已經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焦急的問道:“顏兮你可好了,以后還是我監督你喝血的好,你自己從來就是粗枝大葉的!
我尷尬的掙脫了他的手:“我本來以為不需要喝血了,就暫時忘了幾頓,不礙事的。有靜姐姐在這里,你規矩一些!
杜靜卻已經扭過了頭,眼里有晶瑩的悲傷。
我站起身來,長出了口氣:“靜姐姐守護了你很久,你倆說會話,我出去跟杜佟去打幾條魚來吃!”
蘇陌卻又緊緊抓住了我:“你是不是生氣了,我跟杜靜真的沒有什么!”
我想,我還是趕緊離開的好,在這樣的空間里,我不知道會不會發瘋。我頓了一下,又把他的手掰開,強顏笑一聲:“我沒有生氣,我為什么要生氣?我只是覺得艙里的空氣悶了些。”
我快走了幾步,我真的怕走慢一步就會控制不住情緒,我怕我會哭起來。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失去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由自主,言不由衷的想逃離什么。既然不能爭,又何必去爭呢?
船頭的杜佟還在生悶氣,看我出來,別過了頭去,不想理我。我也懶得搭理他,便拿起一根魚竿,將魚鉤丟入水中。
杜佟看我釣魚,甚是好奇的湊了過來。
我怒目:“離我遠點,我不想說話!
杜佟靦腆的縮了縮,又指了指我的魚竿。
我不明白他想說什么,隨手把魚竿遞給他:“你也想釣?那給你釣!”
他卻沒有接過來,吶吶的說:“顏姑娘真的想釣魚?”
我歪頭看他:“那你以為呢?”
他苦著臉道:“但是我好像沒看到你放魚餌,要多傻的魚才會上你的鉤呢?”
他一句話竟然把我整笑噴了出來:“誰說非要有魚餌才能釣到魚?我沒魚餌一樣可以!”
話音剛落,便見魚浮子一沉,趕緊將魚竿提了起來。杜佟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喃喃道:“這世界是怎么了?竟然真有這么傻的魚!”
在他驚愕未醒中,我已經將魚放進了旁邊的魚簍,更加驕傲的瞟了他一眼:“你真的不知道有一句話是怎么說的?”
他搖頭:“什么話?”
我低了眼睫,淡淡道:“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他最終被我的神情,驚的吐血。
不過,我還是說了大話,就只趕巧碰上一條傻魚,接下來,便再沒釣到一條。其實,我也并不是真的想釣魚,而是想躲出來而已。
等我的氣稍稍平復之后,便開始偷眼瞧艙里的動靜。因蘇陌竟然沒有追出來,還真的跟杜靜說起了悄悄話,著實讓我的心情更加郁悶。
莫不是蘇陌的心里又對杜靜有了什么情愫?還是厭棄了我,不想理我了?甚或者因了鳳初的故事,開始懷疑或者發現了我的身份和企圖?
我這樣胡亂的想著,便有些后悔剛才的舉動有些魯莽,若是真的沒了蘇陌,我以后該將如何辦呢?
可是,我這樣纏著蘇陌,會不會真的愛上了他?會不會把杜靜的幸福也葬送了?
我搖了搖頭,覺得這樣想下去,又是個死局,沒有終了。我還是什么也不想,靜一靜心神的好。旁邊一個聲音又傳來:“顏姑娘搖頭是不是也覺得這樣釣下去不好?我看還是掛上魚餌釣魚才靠譜些!”
我一腳踢出,卻被已經有了經驗的杜佟輕巧的躲了過去:“我現在發現,你竟然是這樣暴力的一個姑娘,動不動就打人!”
我把魚竿扔給他:“我看你是沒事可做,閑的無聊,還是你來釣魚,我看著的好!”
他默默的接過來:“可是我釣也可以,我要放魚餌的!”
我真的又有踢他的沖動:“隨便你吧,只要能釣上魚來就行!”
杜佟便歡天喜地的放了只魚餌,興高采烈的蹲在船頭,自得其樂。
我在旁邊看了一會,覺得無趣,又不好意思再回艙里,便想轉身去另一艘船。卻聽艙內的蘇陌驚呼一聲:“我想起來了,這彩羽是鳳凰之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