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如我所料,這個少年果然是蘇珞。
而更讓我吃驚的是,當今的老上君蘇睿竟然是鳳無憂的掛名師弟,而蘇陌的母親雪千尋和蘇珞的母親夏紫衣是鳳無憂的師妹,所以蘇珞才要上劍門山來尋找治病之術。
經過一場血戰,鳳初終于松了一口氣,加上傷重,暈了過去。醒來時,蘇珞正在給她運功療傷。真氣氳氖,眼前的少年彷如仙人。
鳳初雙頰含羞,怔怔的看著這個男子,感覺心在一陣陣的沉陷。
他們在山下修養了幾日,彼此更加熟悉。讓她更為傾心的是,這個少年竟然是民間盛傳的無雙公子。
待她的傷基本痊愈之后,蘇珞帶著她去看花燈。
小鎮上,燈光點點,眼花繚亂,恍如她心中的那一點點欣喜。
她指著一盞孔明燈,嬌嗔的說:“我想要這個!”
蘇珞剛要付錢,賣燈的老者卻擺了擺手:“我的燈只送,不賣。若是公子能猜出我燈上的燈謎,便送與這位姑娘。”
鳳初頓時好奇起來:“這個有趣,我要猜燈謎。是不是我們猜出哪個,便送哪個?”
老者瞇著眼微微一笑:“這個自然!只是我這燈謎,雖屬藝文小道,然上自天文,下至地理,經史辭賦,現代知識,包羅無遺,非有一定文化素養,不易猜射,就怕兩位一個都猜不出!”
鳳初仔細看時,只見這盞燈上用正楷寫著一首打油詩:“筆上難寫心上情,到此擱筆到此停。有情日后成雙對,無情以后難相逢。石榴開花慢慢紅,冷水沖糖慢慢溶。只要兩人心不變,總有一天會相逢。”后邊一行小字:“打八個字連成一句話”。
句子雖然直白,卻隱隱含有深意。
老者看鳳初在凝思這首燈謎,攏了攏手:“姑娘選的這盞花燈,可是有好兆頭,如果能猜得出,必能心想事成!”
鳳初不明白老者是何意,只覺得這盞燈制作玲瓏別致,這首燈謎也很可心,便撅了撅嘴,嬌憨可人:“就是這盞燈了,待我好好想想!”
但是若想猜出其中的關竅,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卻聽得蘇珞的聲音緩緩傳出:“請問老爹,這首打油詩,是不是一句話對應一個字?”
老者驚訝的望了一眼這名長身玉立的公子:“公子好頭腦,是不是有了謎底?”
蘇珞一躬身:“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我猜應該是‘白頭偕老,情投意合’。”
鳳初回頭望了一眼蘇珞,被他說的臉色微紅,心中暗暗想道,這位公子雖然風姿出眾,與自己也才不過認識數日,出口為何如此輕浮。
蘇珞卻沒有理會她的眼神,繼續道:“你看,筆上難寫心中情,意為白紙一張,就是‘白’字;到此擱筆到此停,‘擱筆’和‘停’都是‘到頭’的意思,是‘頭’字;有情日后成雙對,自然是‘偕’;無情日后難相逢,是‘到老難逢’,便是‘老’字;石榴花開慢慢紅,石榴花代表‘情’;冷水沖糖慢慢熔,指將糖‘投’入水中;只要兩人心不變,‘心意’相連,是‘意’字;總有一天會相逢,‘相逢’即‘合’。”
老者拍手稱賀:“公子果然好才情,這盞燈便送與你們了,也祝你們‘白頭偕老,情投意合’!”
鳳初怔怔的站在當地,不知道是接過花燈好,還是不接過來好。
滿眼燈光,一世繁華,就隨著這光影流動。
這一夜,他們共同望著這盞孔明燈,從手中冉冉升起,飛入這浩渺星空,飛入那浩渺心中。
我想一女子愛上一個男子,或者是為了他顛倒眾生的容顏,或者為了他英姿颯爽的身手,或者為了他睿智聰穎的才情。
夏末雖然在外表上不屬于蘇珞,但是在身手,才情和見識上卻差了一大截。而鳳初剛毅強勢的性格和不安于現狀的內心,勢必是更傾向于蘇珞。
夏末更像是養在花房的風景,而蘇陌則是外邊的世界,相比之下,更加氣象萬千,橫無涯際。從山上走出來的鳳初,初涉世事便如進入了一座萬花筒,并為之所迷。
鳳初與蘇珞在劍門山相處了一年。一年里,她從蘇珞身上感受到了越來越多的欣喜和愛慕。而夏末的眼神也在小師妹臉上越來越綻放的笑容里,漸漸暗淡下去。
但是夏末卻并沒有因為小師妹的移情別戀而沮喪,他的愛護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每天早早起來,他就去師妹房外等候她一起去練劍。
每天入夜之后,他看著她房間燈光熄滅之后,才黯然離開。
這種守護,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卻恰如其分,完好的給予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以蘇珞的脾氣,鳳初碰閉門羹,找不痛快是經常的事。每次她抱著劍大哭的時候,夏末總無聲的站在她身后,軟語勸慰。
鳳初有時候氣的急了,便拔劍與夏末以劍相見。
夏末平時的話很少,她不想說的,他從來不問。他便當做是師兄們之間的劍術切磋,凝神靜氣,認真給她喂招。劍影如瀑,在山間流淌,夏末的柔情似水,溫暖著她的心。
在發泄完之后,她有時候覺得,這個師兄也沒什么不好。起碼,即使是全世界都欺騙了她,都拋棄了她,她的師兄不會。可是,她現在只是把他當做了師兄,她的心已經漂泊出港,他只是她一處可以避風的港灣。
也正是因了這個緣故,在她聽聞滅白水宮的元兇是夏末的時候,是最最不能接受的。她怎么也想不通,原來那個溫雅秀美,不溫不火的師兄,為何會背叛她,為何會背叛白水宮。
而當她聽說師兄逃到了西極山,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去探個究竟,哪怕是龍潭虎穴。其實,在大家心里,西極山比龍潭虎穴更要可怕,魔仙兒更是如魔王一般的存在。
鳳初也不是沒有深思熟慮,以她的修為,漫說是西極山,便是走到都難。所幸的是,她在圍攻陌上花的時候,發現了我的存在。她知道我是一把神劍,而且是令天地鬼神側目的神劍。
而可悲的我,便活生生的被她化回了劍身,乖乖的在她手中,任她驅使。
山后的海棠紅開的正好,蘇珞將摘下一支插在鳳初的鬢角,鳳初笑靨如花,更加嬌美動人。
她想,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該有多好,就這樣白頭偕老,情投意合該有多好。
但是,蘇珞注定不是白水宮的人,他有外面更加廣闊的世界。
三年后,劍門山來了一位白胡子的高人,將蘇珞帶走。據說,這位高人尋到了可以治愈他心口病的辦法。
我想,她口中的高人,應該便是我的師傅,倉禹真人。他用師姐顏若身體里陌上花的心,治愈了蘇珞的心口病。
蘇珞也因此得以蛟龍出海,橫闔天下。
蘇珞走的那天,鳳初哭的跟淚人一般,拉住他的衣角,久久不肯松開。
蘇珞撫著她的頭:“你果真想跟我一起下山?”
鳳初堅定的點了點頭。
蘇珞沉默了一會:“一年后,你來盛京尋我。”他又抬頭望了望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夏末,“如果不棄,夏師兄也一同來!我需要你們與我共同開創新的事業!”
夏末點點頭,俊美的臉上有不忍之色:“初兒去的地方,我都會去。”
他就是這樣一直無聲無息的守候在她身邊,在她歡喜的時候,送去祝福的眼神,在她悲傷的時候,給她擦去臉上的淚珠。
人們總是追逐自己向往的,而忽略身邊擁有的。我亦是。
從我知道鳳初喜歡蘇珞開始,我就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妥,我仿佛能看到她此后寂寞凌遲的人生。我亦是。
天邊的魚肚白漸漸染上了紅暈,嘉平關的街頭開始有人影出現,又是熙熙攘攘的一天。
鳳初環顧了一遍,確認沒有人跟蹤,便一個飛身,躍了下去。
我們一直南行,河流漸漸多了起來,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紅花綠柳,鳥鳴鶯啼,回到熟悉的江南風景,心情也為之一振。
我一直等著她跟我繼續講述后面的故事,例如她是不是到了盛京,夏末是不是跟她一起,她又是與杜佟如何相識。但是她仿佛忘了一般,只頭戴一頂斗笠,低頭行路。
雖然我知道,最后她并沒有讓蘇珞愛上她,但卻非常好奇杜佟是怎么愛上她的。而她與夏末的關系又會是怎么樣的結果。
當然,我最關心的還是,既然夏末深愛著她,為什么要背叛她。而背叛之后,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想,她可能還是只把我當做了一把劍,并不是什么傾訴對象。
而且,在這些日子里,我驚異的發現,我已經不需要日日飲血,也沒什么不良反應。莫不是因為我現在是劍形,還是因為我因了無方界之行,已經脫胎換骨,不再需要血祭了?
本來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有驚無險的到達西極山,卻在一個客棧引起了新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