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撒嬌的揚了揚胳膊道：“你看，現在天都亮了，我還怎么睡得著。這些日子我都瘦了好多，你會不會熬湯，先給我露露你的手藝，讓我解解饞。”

蘇陌用手托起我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番：“這些日子你確實辛苦，是該補補了！”

我說：“既然知道我辛苦，就該好好犒勞我！集市上的好食要吃，但是你熬的湯也不能少�！�

蘇陌一把把我的頭扳過來，望著我嬌憨明艷的臉，輕輕印了上來：“先給你食色再食飯，好漲漲精神�！�

一股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臉上被一種溫柔的東西包裹，我渾身頓時僵硬的無法動彈。

我的眼里不由得一陣慌張，心臟也蹦蹦跳個不停。我想迅速逃離，卻使不出力氣。

他眨了眨眼，笑容里是說不出的自得。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唇就覆蓋了我的。

他的雙唇徹骨冰涼，有股青竹的香味，讓人目眩神迷，不能自拔。只覺得天地在這一刻就要停止，一顆心險些要躍出胸膛來。

這是怎樣的味道，這是怎樣的迷醉。如果就這樣下去，也沒什么不好。

可是，理智告訴我，我心中的良人不是懷里的男人。起碼，現在還不是，我必須看清眼前的一切，保住自己，保住自己內心僅存的追求。

我雙眼圓睜，狠了狠心，在沉淪的下一刻終逃出了他的侵犯。伸手擦了擦嘴邊，口齒內俱是他的芳香。

我也有過心理準備，終日與他耳鬢廝磨，總有一天會越過普通的關系，卻沒有想到會這樣快。

我也曾糾結，如果他對我有親密的行為，我該怎么辦？

一個女子雖然為了愛來接近他，卻不能為了愛損了自己的清白。如果，沒有了清白，還何談愛？

可是，無論我如何保守了清白，蘇珞會不會相信？我突然感覺，我竟然是蘇珞的一顆棄子。他或許在一開始派我到蘇陌身邊時，就已經決定舍棄了我，換取他的江山。

那么他對我到底有多少情意，又有多少利用？只是以我對蘇珞的了解，無論是他多么喜歡的女子，他都是會舍棄的。所以，我又不能因為此，而否定他對我的感情。

這又是一個死循環。

如果不是為了愛，我就不會到蘇陌身邊，那我與蘇珞便永遠只是普通的關系。但是一旦為了愛犧牲自己，那么就永遠也不能再奢求愛。難道我的命運，就真的這樣在矛盾中無法自拔嗎？

我一言不發，只冰涼涼地剜了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外邊天光大亮，早起的鳥兒在枝頭歌唱，我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悲哀。

蘇陌癡癡望著我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出神許久，他抿了抿唇，回味起方才那短暫香艷，又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

在我的印象里，戎余多苦寒之地。民風淳樸，卻粗野豪放，不會有南方女子喜歡的胭脂首飾。

但是在小鎮的集市上，卻大大修正了我的認知。街道上人煙稠密，糧船云集，人們有的在茶館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飯鋪進餐。道旁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不一而足，應有盡有、琳瑯滿目。

因了剛才的尷尬，我很少說話，蘇陌卻神色清爽的陪在我左右，不時的指著攤位上的小物件，逗我開心。

我悶悶的想著心事，心不在焉的隨處閑逛著，卻覺得我們所到之處都會引來周圍的目光。

一個翩翩佳公子，攜著一個妙齡嬌女子，在一個普通的小鎮中招搖過市，確實有些刺眼。我不覺有些自我陶醉，有這樣一個美少年相伴，還算抬高了自己的身份。

可我真是低估了他的魅力，才走了沒幾步，就有三三兩兩的路人止步，或頻頻回首，約摸一盞茶的工夫，已經有兩三個膽大的姑娘，故意在他面前掉落了帕子金釵，等他拾起送還的時候，趁機問長問短。

我忍無可忍，這叫我如何有心情逛街，更有甚者，其中一個身量壯碩的姑娘還挑釁似的看了我一眼，嬌羞的問他：“這是府上的丫鬟吧，公子真是心善，這樣瘦弱的丫鬟，能干什么活？換了別人，只怕早就打發走了�！�

聽到這里，我知道我身后躥起的小火苗已經燒成了熊熊大火。于是我上前，狠狠挽住他的胳膊，示威一樣的說：“這是我家相公，我是他娘子，看你胖的跟狗熊似的，要是到我們府上，只怕連丫鬟都做不成�！�

姑娘痛苦的用手絹捂著臉，嚶嚶嚶哭著跑了，我扯著他的袖子，指指不遠處一個賣桂花糖糕的攤子說：“我想吃那個�！毖粤T臉色仍是訕訕然。

他一笑：“你說話可算數？”

我知道他是指我剛才口不擇言說他是我相公的話，卻不知道如何作答，便佯裝不懂：“你是問我想吃什么嗎？”

他神色不明的朝我微微笑著。本來剛剛喝了湯，我并不餓，但是因了剛才那姑娘的話，便有些賭氣。于是扯著他的袖子：“那我直說了啊，我還想吃那個，那個，和那個�！�

他從懷里掏出些銀子來，把我指過的吃食都買下了，才說：“還想吃什么？”

我沒答他，低頭數著這些吃食喃喃說：“酥兒印、蟹肉包，還有千層兒，哪一個不比男人好。”

他好像沒聽清，轉目問我：“你方才說想吃什么？”

我于是說：“我聽說城東芙蓉鋪有蝦仁酥，不過一日只賣三百個，看這天色已經不早，只怕吃不著了�！�

果不其然，等我們趕去的時候，鋪子已經打了烊，他略帶歉意的說：“要不明日再來�！�

我沉默半晌，搖搖頭說：“忽然也不是很想吃了，算了吧�！�

長街上已入夜，燈火次第燃起來，三三兩兩的行人說笑著走過，我等了等，不見他答話，轉首去尋，卻不見了他，沒來由的心里一慌，突然覺得有些倉惶無助。我才驚覺，這樣戰戰兢兢的心情，已經很久都不曾有過了。

夜風漸涼，我抱膝坐下，一人從身后喚我：“顏兮，你看這是什么？”

竟是一包蝦仁酥。

我忙問：“你從哪里得來的？”

他抿抿唇說：“剛才出賣了些色相，換來的�！�

我撲哧笑了，似有冬日里燒得通紅的炭火，讓我整個心都溫暖起來。

我剛狠狠的咬了一口，便見他手里有個玉色晶瑩的物事在把玩。我好奇的湊上去：“這是什么？這樣好看，為什么不給我看！”

他輕輕一笑，好看的眉眼有某種魅惑：“今天本來帶你來，是想給你買這個的。但是卻成了你的大食大會�！�

我甚沒好氣的問：“那你是嫌我吃的多了，怕被我吃窮了？”

他嚴肅的眼睛里有星星點點：“我是怕你受了剛才那姑娘的刺激，改變了人生觀，想把自己吃成個胖子�！�

我甚嫌棄的一把把他推開，將他手里的東西搶了過來。原來是一支珍珠碧玉步搖，釵色晶瑩，珍珠圓潤，一看就知是名貴之物。

我狐疑道：“你買這東西做什么？難不成也是給我買的？”

他神色淡定的道：“我看你頭上這根簪子實在難看的礙眼，好像咱家窮的買不起好東西似的。還是換這支的好，省的又被人誤叫成嫂子�！�

他拐彎抹角，原來在這等著我呢。怪不得他身體剛剛好，就要帶我逛街購物。但是他那捻酸勁，卻著實讓我心情舒坦了些。我依然繃著臉：“我頭上這支很好看呀，不過你這支也不錯，當備用好了�！�

還不待我再說，他早一把將我頭上的簪子拔下：“給你買了，你就試試唄，這支暫時交給我保管吧！”

我無奈，任他將新步搖給我簪好。

遠方小鎮里已燈火闌珊，點綴在他閃爍的眼睛里，有莫名的情緒盈滿心間。

他擁著我，指向更遠的燈火處。良久，他目色深沉：“你看，想不到戎余這些年已經壯大繁榮如斯，蕭舒意那人也是個善于治國之才，我們東陸早晚會與戎余有一次決戰，你跟著我怕不怕？”

我回頭：“我怕什么？以你的身手，就算敵整個戎余也不在話下吧！”

他搖頭，眼里的光芒更盛：“如果開戰，就是國戰，是國家實力的較量。我們東陸表面繁榮，其實已經殘敗不堪。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力挽狂瀾呢？”

我知道他說的不是危言聳聽，心中隱隱有什么不詳的預感，只怔怔的隨著他遙望這大好山河，遙望這不可知的命運。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男子，原來是如此完美的人。他有可以傾倒少女的容顏，有通天徹地的身手，有心懷天下的胸襟，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擔當。

如果我最初遇到的人是他，我會不會奮不顧身的愛上他呢？如我現在不顧一切，不顧后果的愛上蘇珞一樣。

北地的初夏冰雪初開，涼風習習，吹散了我的頭發，吹散了我的思緒。

遙遠處，玉米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

蘇陌朝他招了招手：“可是有什么消息？”

玉米喘著粗氣，揚了揚手里的信封：“剛剛有一封飛鴿傳書。是杜姑娘發來的！”

我剛剛有些沉醉的心情，頓時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