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涯笑著笑著,突然又一次看向戰華月,“我還有一事相求!”
戰華月沒做聲,等著林無涯說出他的請求。
“我希望我死之后,你能將我葬在京城外幾百里處的一個小鎮,上江,或者,你帶我那里吧,我想死在那里,求你了。”
林無涯一皇子,從口里說出來求你的時候,站華月心頭莫名其妙的有些難受,他們都是回不到過去的人。
“好。”
陰暗潮濕的角落里,處處充滿著霉點,微微泛灰的墻壁已經開始反潮,時不時的會從上而下。
滑下來一滴一滴的水珠,空氣里充滿著陰濕之氣,而最不起眼的黑沉沉的角落那里,此刻正蜷縮著昔日無比光輝的太子。
林無涯。
太子一雙漆黑的眼眸毫無焦距的望向一旁,模樣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一身華貴的衣物已看起來多久沒換,有些褶皺不堪,一頭青絲也許久未打理,也不束起,只溫順的貼在太子瘦骨嶙峋的脊背后。
薄唇邊已長出了青色的胡渣,太子他此刻的眉宇之間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認命的態度。
一雙墨如黑的瞳子里充滿著深深的黯淡與絕望。
戰華月身著了一襲殷紅如血的凌波長裙。這身裙子,為她勾勒出了極為纖細的一把水蛇細腰,戰華月俯視著落魄的太子。
“讓我死吧,就在這里,就在離這里不遠處。”他指著遠方。
那個蜷縮著的,甚至都沒有一絲一毫生氣的男人這樣開口說道,語氣淡淡。
“把我葬在上江。”再次請求。
言罷,他抬起頭來,看向面前打扮的極端莊美艷的女子,面前這個挽了墮馬髻,松松攢了幾朵并瓣海棠在鬢邊的絕麗女子。
“上江?”她唇邊緩緩的勾勒起一絲淡淡的微笑,青黛描過的細長遠山眉微微挑起,半是輕蔑,半是憐憫,頓了頓道。
“我不明白,曾經身為堂堂太子的你,如今葬在京城也并不過分,為何幾次執意讓我帶你去那里?”
“那里有我最愛的女人。”
見林無涯遲遲不開口,正欲繼續開口打擊林無涯的戰華月,猛然的愣住,鬢邊的海棠花晃了晃,一枚花瓣被穿梭著的涼風吹落。
一向為了權位,可以無情到了極點的太子,竟然還會有過自己心愛的女人嗎?
著實的匪夷所思了,令人震驚,相信不只她一人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吧。
戰華月珉了珉好看的櫻桃唇瓣,不言不語,對這個未知的女人充滿了好奇,能被林無涯看上的女子,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吧,想必是個美麗的主兒。
戰華月想聽林無涯說下去,于是站在一旁,不動,等林無涯醞釀完畢開口。
“她可是個美人兒啊。”林無涯想到這里,便癡癡的笑了起來。
如沐春風,仿佛身處的不是在這樣一個無法待的令人窒息的陋處,好似處在花團錦簇之地,太子笑的那樣真真切切。
戰華月從來沒有在林無涯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不由得愣住,雙眼滿是震驚,看來這女子確實個妙女,戰華月動了動唇,仔細聽那人繼續說下去。
“可惜紅顏薄命。”
曾幾何時,當他還是堂堂太子,光輝一時的時候,隨內監小廝一并出宮去遠游,就在那個時候,他遇見了那個女人。
那個貌美如花,端莊優雅的美人。他那時,跟往常一樣的,在行宮之中閑庭漫步,恍然間,不由自主的楞卻抬首,猛然撞見了她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眸子。
一時呆滯了許久。見那女子的身子宛若曼妙如鮮艷的紅蓮,紅蓮過處,燦然無雙。
那女子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里,在他的心里深深的扎了根,仿佛住進了他的腦子里。
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何人,為何生得這樣絕美,只道世間竟還能見到這樣的姑娘,甚是傾慕。
他想知道那女子姓誰名誰,家住何處,家中可還有誰,是何許人也,什么身份,她為何又會出現在這里?她來這里做什么?
那時候的他顯得有些急切,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名女子的一切,可終究到底只是一時之想。
后來的他,卻不曾想到,在知道那名絕美女子的身份之后,他竟會這樣的痛苦不堪,生甚無助。
他想過千萬種答案,他想過那名女子或許是高顯達貴人家的千金之女,嫡系的小姐,見她如此端莊有禮,優雅至極,想必不是小姐就是哪個有身份人家的姑娘了。
他甚至還猜想,或許不是本國的姑娘呢,會否是從別國過來,同他一樣是來遠油的呢?
他見她生得這樣的絕美,風姿萬千,千嬌百媚,宛若那戲本子里說的,芙蓉仙子一般,嬌俏可憐,甚是動人。
林無涯想了許久許久,每當這個時候便早早的等在這里,希望能夠天天見她一眼,只能看見她便好。
至于她是什么身份,姓誰名誰,并不重要,眼前是這個女子能夠記住他,認識他,與他結交便好。
那個時候,林無涯覺得他和她是有緣的,為何她會頻繁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是否上天注定,他是要同她執手一生一世的。
每日的這個時辰,他如約而至,她也早早的來到兩人日日碰面的地方。
她面帶羞怯,他早已了然,他們大約是兩情相悅的,可她只告之了他的姓名,并沒有告知他,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每當提及到這里,她一雙秀眉緊緊的促了起來,一張小嘴遲疑著不肯開口,清秀的臉頰微微泛紅,眸中似有淚泣。
林無涯只道心疼,道她一定是有的什么苦衷才遲遲不愿意和他袒露身份,于是便就這樣礙過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她總是準時的到達彼此約定的地點,有一日,她遲遲未來,林無涯擔憂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心中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但他并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在哪一條街,哪個府邸,所以只能急切的,一路找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