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和徐陽下了后山,看到操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西邊文玩集市,處處可以聽到大人小孩討價還價的聲音,有好多男女學生穿著漢服,也在里面支了個小攤,賣點兒珠釵、手串兒什么的,不亦樂乎。往東連著一條小吃流水席,烤肉,炸串兒,香腸,鹵肉,糖葫蘆,水果……噴香四溢,饞得人直流哈喇子。
繞著操場到了對面朝陽處,是一個臨時搭建的戲臺,頂棚狀如屋脊,梁檐飛翹,屋檐底下掛著一個牌匾“天宮仙佑蒙”。戲臺面寬和進深約有七八米,幾個戲子精神抖擻咿呀唱著,底下一群觀眾聚精會神看著,時不時給叫個好兒,其樂融融。
“我說,你竟然還能吃得下啊。”臺下人群中,郭佳手托幾個餐盒,胳膊掛著幾個袋子,手指縫兒里還夾了一根紅彤彤的冰糖葫蘆——這些都是俞星兒一個人買的。
俞星兒忙著把一顆滾燙的章魚小丸子塞進嘴里,咕噥著說:“反正我吃不胖。”
“行吧,能吃的女人福壽雙全。”郭佳無奈笑了笑。
另一邊,安吉和徐陽正在西邊穿過操場去教學樓的路上。安吉手里捧著那寶劍,端詳半天,只覺得普普通通,沒什么特別的——劍柄磨得發舊,劍鞘也褪色了,甚至有一絲塑料質感,拔出一小截劍身,沉鐵的劍刃雖是鋒利無比,但一股濃濃的鐵腥味,讓人懷疑是做了舊的假文物。
“這算哪門子傳家寶,公園老大爺打太極用的吧。”他感覺自己可能又被崔瑩愚弄了。
眼前真的就出現了一個老大爺,“小同學,你這把劍多少錢買的?”他顫顫巍巍的手指著不遠處一個小攤兒說:“剛才那個人居然管我要兩百塊,肯定是看我年紀大了,胡亂開價。”
安吉順著那方向一看,氣得臉都綠了,只見攤子上跟手里這把一模一樣的太極劍少說也有二十多把,都堆成了一座小山,攤主在那玩手機,旁邊的大喇叭賣力吆喝:“通靈寶劍!降妖除魔!兩百一把!童叟無欺!”
“不可饒恕。”安吉拳頭上青筋暴起,疾步走了。
“小同學,你還沒告訴我哪。”大爺還在那不依不饒。
“大爺大爺,兩百一把,童叟無欺。”徐陽嘻嘻笑著把老大爺敷衍過去,快步追上了安吉。只見他一個人悶頭往前走著,咬牙切齒說:“這個崔瑩到底要煩我到什么時候!”
“人家跟你開個玩笑罷了,別介意。”
————
安吉懶得應聲,獨自生悶氣,只想趕快找到周小寧把事情了了,然后把這把破劍還給崔瑩。就這樣,他兩個走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學樓里,上樓的階梯又長又曲折。想到昨天差不多同樣時候,周小寧也走上了這條路,獨自一人,等待他的卻是命運無情的作弄,安吉忽然覺得自己也感同身受了。
“你誰啊,干嘛擋路?”徐陽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
只見一個面容呆滯、穿著誠昱中學校服的男學生,耷拉著腦袋,攔在兩人面前。聽見徐陽問話,那人抬起頭,雙瞳里沒有一點亮光,十分瘆人。
“把它給我。”他指著安吉手里的寶劍幽幽地說。
“這破玩意?外面兩百一把,有的是,自己去買。”
“把它,給我。”那孩子突然就撲了過來,安吉重心不穩,向后仰倒,兩個人七葷八素從樓梯上摔落。“把它給我……”他死死抓住安吉手里的劍,兩人開始角力。
“你是復讀機么……都說了外面有的是……還嫌不夠……自己上阿里九九批發去……”安吉終于奪回寶劍,將那人一腳踹開。“媽呀,這玩意這么搶手?”他大喘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見那劍鞘上泛過了一道光芒。
“把它給我!”剛才的男孩眼睛放出兇光,嘴里伸出上下兩對獠牙,整張臉皺成一團,頭發也忽地變長。他四肢著地,如同惡犬,全身的衣服炸裂,露出粗糙的獸皮和利爪,原來是只噬魂惡鬼!
“我的天,剛才的是個假人!”徐陽從階梯上跳下來,擋在安吉前面,他看到校服的碎片中,有一張黃色道符飄落。
徐陽拳腳翻騰,和那噬魂鬼搏斗起來,幾番上下,終于不是敵手,他抽出喘氣的空兒喊:“老安!拔劍——”
安吉感到手里的劍在震動,呼應著體內的一股力量,他拔劍出鞘,劍帶著他的手腕顫栗個不停,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沖那怪物砍去,誰知道還沒有砍中,寶劍就被它一掌劈飛,劃了個弧落在地上。
噬魂鬼將安吉一腳踹飛到走廊盡頭,轉向那寶劍,眼看就要叼起來。徐陽一個飛躍,用膝蓋卡住了它的脖子,大喊:“老安,你不是會念什么咒嗎?昨天在我家劈蚊子的!再念一次試試看!”
“陰動陽合……”安吉腦中又響起了那些聲音。
……
“呃——”俞星兒吃完了章魚小丸子,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兒。
“大小姐,你好歹注意下形象吧。”郭佳從星兒手里接過空餐盒,扔進一個塑料袋,那袋子里都是俞星兒吃剩的美食殘骸。
俞星兒不以為然地說:“注意形象的在臺上,臺下的人做自己就好。”
正說著,這一幕折子戲演完了,幾個演員散場,幕后出來了一個旗袍女子,懷抱一盞琵琶,端端正正在那里坐下。
她面如皎月,梳一個溜光水滑的發髻,露出飽滿的額和幾縷卷曲的發束,眼睛明亮如水銀,嘴角含笑,帶出一對梨渦,如嫦娥在世,清純中散發出傲人的自信,將眾人的注意力牢牢抓住。
“哇,真是個美人啊。”觀眾們看得如癡如醉。
那女子也不管旁的,只定定地看著郭佳,不時收回眼光調一下手中的琴弦,手指、眼神,都靈巧如鉤,仿佛郭佳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
郭佳察覺到那嫦娥正盯著自己看,手里的塑料袋啪地落在地上。
調琴罷了,那謫仙一般的女樂師凝神靜氣,四弦一撥,聲音如清泉出石,緩緩唱道:
“三仟兩金費去盡空,今旦流落只蘇州,元和為乜一身來落泊,千辛萬苦朝思暮想,只都是咱為著風流這走來……”
“我有麻煩了。”半晌,郭佳怔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