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老師叫到我的名字的時候,我還在那里瞎想老李對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像對我們一樣嚴格,以至于我竟把英語老師那帶著一絲家鄉話的“穆冬”錯聽成了“mo冬”。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全班大概三分之二的同學都扭過頭來看我,剩下的三分之一有的在睡覺,有的在看小說,有的兩只手放進口袋戴著帽子把耳塞通過衣袖塞到耳朵里聽歌,隨身聽通常都藏在口袋里。我在班上屬于那種學習成績好,但人緣關系一般般的學生,我的座位在倒數第三排右邊靠窗的那個位置,所以要不是英語老師這一叫,前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原來教室后面還站著一個人。
英語老師沒有問我為什么站在那里,其實除了老李和我的同桌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我是因為昨天沒來所以才被懲罰站在這里。英語老師讓我直接回座位上去,我看了看表,再有13分鐘就要下課了,第一節課最后10分鐘左右通常都是老李在窗外“巡邏”的必然時間段,我要是坐回去了,被他看到不知道會出什么事情,可英語老師那微微翻動著的白眼卻仿佛在告訴我“你趕緊坐回去吧,一抬頭就看到你,就煩得慌。”
我最終還是選擇屈服老李,瞇著眼用打瞌睡的原因來向英語老師及全班同學解釋了自己為什么站在這里,但我想也沒人在意,我有時候都在想,要是這幫人知道班級里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血病患者,他們會怎么樣呢,同情關懷的接近還是不安恐懼的遠離呢?
一個白血病患者帶病忍痛堅持讀完高中參加高考,最后取得了姣好的成績,這樣的事如果被添油加醋一番說不定還能上新聞,成為一個勵志的榜樣。
都說高三是青春的最后一個學年,然而我現在內心除了好好的復習并沒有其他的青春悸動。
8點20分,余光里瞥到了一個留著三七分的中年男子,老李果然第N次按時出現,我們宿舍的幾個人私下偷偷地討論過,都感覺老李如果把七的這邊頭發梳給左邊,七三分會比現在看起來精神一點,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幾乎就在半分鐘之內,班里的情況瞬間就變了一個樣,睡覺的像是被生物鐘叫醒了一樣,看小說的哪怕看到最精彩的部分也急忙掩蓋了起來,聽音樂的就像是耳機里突然傳來了老李啰嗦訓斥的聲音,眨眼的瞬間就把耳塞從耳朵里掏了出來,雖然沒有去對面的“宏志加強班”看過他們的上課情況,但我想也跟我們班目前的狀況差不了多少吧。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概兩分鐘,老李才緩緩離開,班里有幾個男生發出了一聲“如釋負重”的嘆息。英語老師連頭都沒抬,一周七天有五天早上第一節課都是英語課,她已經習慣了。
因為我沒有上早自習的緣故,這就是我一天的開始,伴隨著同樣無精打采的下課鈴聲的響起,我有些疲倦的回到座位上,想想還要站三節課外加一個三十分鐘的自習課,腿就覺得麻。
努力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我想盡快把自己從昨天的蠢事中解脫出來,可是越不想去想就越忍不住去想,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樣了。
桌子上被我偷偷用小刀刻了一個M,就壓在了書夾子下面,只露出了下半部分。我問過姐姐為什么一定要我考這所學校,她低著頭,等你考進去我再告訴你,我白了她一眼,這不還是廢話嗎?
不過我還是把這當成了我的目標,老李都說,你們每個人都要有一個理想的大學,還要有一個現實的大學,我想起了高三剛開學的時候,我們頂著接近40度的陽光坐在操場上,那個肥胖的教務處李安和李主任也這樣說過,不過他在后面還加了一句,有些咸魚就還是算了吧。
后來我才明白,咸魚指的是那些沒有夢想,拘泥于現實生活只會抱怨卻不想努力改變的一類人。用在我們學生身上可能不是很恰當,李主任本意可能是想要用激將法來激一下那些已經準備放棄繼續學習的學生,但他不知道他這樣說只會讓這些學生覺得是在嘲笑他們,連我都覺得他這樣說有點不尊重人,還不如老李這種爹媽式的管教有用呢。
不過我倒覺得他用小咸魚來形容一部分人倒還是挺貼切的,比如說我這個二貨同桌,一節課四十分鐘的時間,我在后面不時的看著,她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在睡覺,兩分鐘的時間正襟危坐接受老李的檢查,5分鐘的時間整理頭發,整張臉貼在小鏡子上也不知道是在欣賞自己嘴角的那顆痣,還是在用力擠自己并不明顯的雙眼皮,剩下的幾分鐘就手里拿著她自稱的老爸從南非給她帶回來的手表一直在看時間,教室前面的黑板之上明明有那么大的表,卻連頭都懶得抬一下。
下課除了上廁所打熱水她基本上也還是睡覺,她喜歡把頭側到左邊,她說這樣我學習的時候余光就可以瞥到她漂亮的臉蛋,我笑著用手輕輕拽住她的黑痣,這樣看起來才是完美無瑕。
和她第一次面對面講話是在高二第一次月考之后,那個時候班主任還不是老李,而是我們現在的物理老師,我們叫他鄭教授,因為他比老李還老,應該都過半百了,還留了一大撮絡腮胡,但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看。那次因為剛升入高二,很多班級在第一次月考之后都根據名次讓學生自主挑了一個座位,那是鄭教授第一次跟我們排座位,也是最后一次,后來不管怎么跟他提,他都是一句話,不排,要排自己排。他這樣一說后來果然班上有很多人就開始胡亂坐了起來,只要是雙方都愿意的情況下,就可以隨便坐在哪里都無所謂。很多人都換過座位,除了我跟我的二貨同桌,一坐就是一年,不,兩年。
我喜歡靠窗的位置,她也喜歡,當時的情況是右邊靠窗的位置只剩下了我旁邊的一個,左邊斷斷續續的坐著很多男生,于是她看了一眼走了過來,她問,這里沒人坐吧,我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于是她就坐了下來,但當時的我根本不在乎跟誰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