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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鐺哭了。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面對面的哭泣，他像個受傷的孩子，不甘卻無奈的低下了頭。

我知道，他在恨自己。

“我是一個罪犯。”

他突然就抬頭說出了這句話，我害怕他的眼神。

他說：“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

已經足夠了，至少可以百分百的確定媽媽并沒有看錯。

“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吧，你不該帶我來家里的。”

換作是我，如果我的身上背著罪名，肯定也不會選擇連累自己的親人吧，更何況還帶著自卑和自責。

但是，我總覺得鈴鐺跟夢姨之間的感情，他們互相的思念之情遠比我想象的要深，所以至少，他也會把當成半個親人來看待的吧。

“你應該不會做出一些傷害我的事情吧。”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他笑的很溫柔。

“你跟你媽媽一樣，一樣的美。”

這是，在夸我嗎？然而此時我卻想到了一個問題，從法律的角度上，我這算不算是在包庇罪犯呢？

算了，管他呢，我是活人，又不是死人。

“我真的沒有資格再去見姐姐了，甚至可能給她帶去麻煩。”

我理解，可是……

“可是，你知道嗎，你是夢姨的動力啊。”

“動力，什么動力？”

本來把他叫來就是準備告訴他這件事的，可是話到嘴邊卻有些猶豫了，如果我真的說出了這一切，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呢。

如果他知道了夢姨身患絕癥危在旦夕，他會不會拋下一切也要陪在夢姨身邊，他留在這座城市，應該，會被警察抓住的吧。

那樣的話，不就等于害了他嗎？但與法律而言，我這算不算是正確的決定呢。

“活下去的動力！”

對不起，作為一個情意正濃的年輕人，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夢姨心碎的那一幕。

他不明白我在說什么，他當然不明白，他來這座城市的時候最先找到了之前從未某過面的我，他完全可以有能力去調查有關夢姨的近況，可他沒有這么做，他甚至自憐到連觸碰一角都不愿意。

我用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把全部的事情都說給他聽了，明明就是幾句話的事，但是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可以說那么一大堆，而且也根本沒有添油加醋，我甚至把自己都給說哭了。

鈴鐺的眼從一開始就瞪得圓圓的，我看到他的身體一直在顫抖。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甚至就算相信了也很難接受，但事實就是這樣，夢姨她，一直靠著對你的思念，堅強的活著。”

我仍然記得那個跟夢姨睡在一張床上，聽到她說夢話，她一直在叫鈴鐺，鈴鐺，把我吵哭了，究竟思念一個人到什么程度就連做夢都是他的樣子。

如果我是鈴鐺，此時此刻我的心里肯定就一直充斥著一個念頭：

姐姐出事了，姐姐出事了！

我甚至會崩潰，聽到自己摯愛之人這樣不幸的消息，我只想大哭一場，哭著去面對。

不過，顯然，鈴鐺沒有我想象的那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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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他喝的第五杯水了，還好沒把媽媽的酒拿出來，不過我還是很擔心。

他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泄情緒是我沒想到的，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許，他在決定些什么。

“你覺得自己沒資格跟夢姨見面，但實際上夢姨也害怕跟你見面，她不想讓你聽到這個消息，她怕你會接受不了，雖然這么多年你都沒出現過。”

我不會告訴她其實我們之前編了一個謊，對于夢姨來說，鈴鐺是存在謊言中的精神寄托。有些事情很巧，但我覺得這件事，是命運吧。

我跟他說我已經把和你相遇相見這幾次的過程告訴了媽媽，至于媽媽有沒有告訴夢姨我就不知道了，我讓他最好趕快有個決定。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自私的，反正我希望他留下，希望他陪在夢姨的身邊，盡管這可能有危險，警察隨時可能逮捕他，但也許，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如果只是販毒被抓到的話，就算坐牢應該也不會太長時間吧，夢姨肯定會堅持的活到他出獄那一天，夢姨肯定會的，到時候不是就就皆大歡喜了嗎，就連夢姨的絕癥都說不定會被戰勝。

這條路鈴鐺應該不會想不清楚吧，又或者說，其實他的罪名不止是販毒，如果被抓到的話，可能下場會更嚴重。

一邊是為自己考慮，一邊是為生命垂危的姐姐，換作是我，我會怎么選呢？

可是，人活著總得有活著的意義吧，否則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反正我已經豁出去把事情告訴你了，你會做出什么選擇，你明天晚上會不會再次出現在柏樹下，希望你考慮清楚。”

我希望明天回來的時候還能看到他。

“姐姐她……”

“如果你決定留下，我才會帶你去見她。”

我承認，我有種逼他留下的意思，我知道自己不能替他做決定，我也知道自己可能只是感情用事，鈴鐺的心里有多少苦衷，看他自己能不能說服自己了。

“我要睡覺了，你在這里我會感覺不安全。”

如果不是夢姨的弟弟，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這樣跟一個毒販說話。

他松開了一直握著的杯子，他用一種我無法形容的眼神看著我，是不是在這一瞬間，他已經做了決定了呢？

“路上小心。”

雖然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但他一定跟孤獨，就像在孤兒院那時的我，表面上我不是一個人，但其實我就是一個人。

透過陽臺往下看，他的背影在夜幕下顯得那么憔悴，也許整張臉更憔悴，我真的好希望，這不是最后一次見他。

媽媽發來短信說讓我早點睡覺，我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她，還是等明天吧，如果鈴鐺沒走而是選擇了留下，那無論如何也要告訴她們，總不能出其不意的就把他帶到夢姨面前，如果他沒來，如果選擇了離開，就讓這件事情永遠的埋沒在黑夜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