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媽媽她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我求你，別讓她那么傷心，她知道錯了。”

可是，知道錯了又能怎么樣呢，如果有后悔藥的話，那個晚上我一定不會出門，一定會老老實實待在家里，蘇眸，也不會那個樣子了。

其實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不愿意接受媽媽，但畢竟是血濃于親，賴不掉的，至少不要那么絕情，經常見見面也可以啊。但寶兒的表情，不，寶兒甚至沒有表情的過渡，她直接哭了起來。

是很小聲音的那種啜泣，在我看來，這種哭泣才是最讓人心疼的，傷心到了極致便可以不顧一切的放聲大哭，整個世界都是你的傾訴對象。可是孤獨，悲憤，甚至是絕望的哭泣，往往都是小心翼翼的，我那時離開孤兒院被媽媽領養走之后的某段時間，就曾這樣的哭泣過。

我還沒來得及問寶兒為什么哭，她突然就撲到了我的懷里。

她支支吾吾的，支支吾吾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媽媽她，好像不想要我了。”

哭腔在我腦子里徘徊了好幾遍才逐漸散去。

媽媽，她說的媽媽是莫姨吧，莫姨她們到底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讓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夠感覺的到自己的媽媽不想要自己了，我不敢想，我怕我想的太簡單，又怕想的太復雜，我也不敢問，我怕寶兒會更傷心。

已經感覺到淚水浸濕了衣服，這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趴在我懷里的，是我的妹妹啊，那個時候總在想著怎么讓寶兒接受媽媽，怎么讓她能夠原諒媽媽，假如她融進了我們的生活，又該怎樣接受我這個姐姐，我們是陌生的，感情不是一蹴而就的，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想的，我是她的姐姐，她要聽我的話，我會給她買糖吃，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是我的妹妹啊，聽上去像是沒什么兩樣，可是兩者的出發點根本就不同，我根本就不了解她，不，我根本，就沒有試著去了解她。總以為這就是大人之間的事，媽媽想要寶兒，所以我就去替媽媽爭取寶兒，可是我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爭取這個妹妹。

就像現在，看著她這樣被拋棄的難過，我心里面想的還是要趕緊把這件事情告訴媽媽，說不定寶兒會重新選擇，而并沒有想過自己作為一個姐姐去爭取妹妹的機會，哪怕我再有一點勇氣，我甚至都可以不顧她的勸阻直接把她背回家，狠狠的呵斥她，聽著林寶兒，從今以后這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姐姐，她是你的媽媽，你哪都不準去。

可我沒有，我連告訴蘇眸自己就是那個被你救下的女生的勇氣都沒有，我總是期望著別人做決定，自己去拼命地幫助，卻忘記了，我也到了可以自己做決定的年紀。

203

我還是沒有勇氣對寶兒說出關于我跟蘇眸的事，我也忽然發現，原來在我的心里，一直還在奢望著一件事，我奢望著，會不會發生什么意外的情況，蘇眸突然又不想這么快跟寶兒見面。

這雖然是個很不好很自私的念頭，但我是真的希望能等我自己先向蘇眸承認了這所有的事情，我不乞求他原諒我，但至少之后我再跟他們見面的時候不會那么的尷尬。

這一來倒突然想起蘇眸了，也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樣，今天一天在學校沒有看到他，竟有種隱隱的失落感，所有按理說我是不是應該去看望一下呢？

只是，按什么理呢？

我是他的女朋友？

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倒應該行得通吧，但是沒什么時間，想打個電話聯系一下，才突然想到，都認識這么久了，居然彼此連個電話都還沒有。

我都沒想起來過要問他要，現在到了用得上的時候，唉！

算了，現在看來，過一天算一天吧，事情會發展成什么樣子，就讓它隨心所欲吧，真的不能中途再插手些什么了。

可是，我遠沒有想到，這樣的發展是我始料未及的。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一個星期過去了，蘇眸還是沒有回到班上。

我覺得這些天的時間已經夠他恢復的了，按蘇眸的性格，應該是只要有一點好轉就回來的，難道說腿上的傷遠比看上去的更加嚴重嗎？

真有這個可能，蘇眸或許一直在強忍著呢，不肯把自己內心的苦痛說出來，我開始越來越擔心他，但我最擔心的是，這幾天來，我好像跟吳桐的關系，更進一步了。

也不能說是回歸到以前了，但是已經到了可以互相開玩笑的地步了，雖然我大多時候都是在敷衍他，但是奇怪的是，我居然一點也不討厭。

可是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為什么覺得他這是在趁虛而入，我想了半天才終于明白，原來在我的思想里，蘇眸是喜歡我的。

所以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吳桐跟我的這些小舉動我真的舉動像是在趁虛而入，雖然他已經答應過我畢業之前不會打擾我，不過仔細一想，這也不算打擾吧。

有的時候真的只是最平凡普通的兩句話，就覺得跟他又親近了很多。

比如某堂課上課之前他會突然用手輕戳我的后背，他會說一些很無關緊要但是我聽了不會生氣也不會高興的話，比如說你看物理老師的第二顆扣子又開了，這像是一個冷笑話，但我總是下意識的咧開嘴角。他還會突然在我耳畔發出聲音，說我某道題做錯了或是方法不對，我一抬頭看到他傾著身子勾著頭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么說出某些傷人的話。

他問我蘇眸什么時候會回來，我說我不知道，他并不知道我跟蘇眸的關系，其實仔細想想，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跟蘇眸到底是什么關系，不過這似乎無所謂。

因為玲玲回來了。

我是看著她從校門口走進班里的，從我這個位置，自習課上頭瞥向窗外，班級離大門也不遠，我的眼神也很好，剛好能夠看得到，有一個穿著白色棉襖的女生，她脖子上的圍巾將她的氣質展現的一覽無遺，她的臉上洋溢著自信，她的眼睛中充滿著希望，只是她走路的時候，步履有些蹣跚。

準確的說，是因為她旁邊的人走路一瘸一拐，而她是在攙扶著那個人，彎著腰，所以看起來也走得很艱難。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和蘇眸一起出現，但我發現了一件事，準確的說，我突然涌現出了一種感覺，這種感覺，不久之前我就有過。

我，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