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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全部的家長都坐在教室里時,走廊里就只剩下我們這些學生了,會忍不住朝里面看兩眼,會想笑,現在才發現不管是誰坐在那張椅子上,手放在課桌上,都很像個學生。
“去下面走走吧,一個多小時呢,總不能在這等著。”
的確,好多同學甚至都已經出校門了,也就是出去轉一圈,不過對于他們來說,應該就算是放松了。
“不過你的腿……”
不是說最近疼得厲害嗎,我覺得還是坐在那邊等著比較好。
“沒事,還不至于走不動,去喝杯奶茶吧,今天挺冷的。”
是啊,都這個點了,一點陽光都感受不到。
只是他一說起奶茶,就想起那天他跟小玲兩個人,也不知道小玲現在怎么樣了。
蘇眸走的很慢,我實在是忍不住問他:“那段時間,你是怎么度過的,自己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有過絕望的感覺嗎?”
如果是我的話,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身上突然少了些什么零件,突然發現自己只能單著一條腿去挑,像一個小丑在表演雜技一樣,我應該,會忍不住哭出來吧。
“我哭過。”
蘇眸做出一副回憶的模樣:“我從病床上醒來之后,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嗎?”
他蒼涼的笑著:“你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嗎,換牙的那個年紀,牙齒不聽使喚的從嘴巴里面掉出來,還能想象出那種感覺嗎,口腔里突然就少了一顆,很不習慣,很難受,就連喝水都感覺難受。”
是啊,不是很疼,就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這還是小的方面,如今生長在身上二十年的腿沒有了,這恐怕更難受吧,還要需要更長的時間來適應。
“起初裝假肢的時候,爸爸訓練我走路,一步又一步,就跟剛學走路的嬰兒一樣,膝蓋那里總是磨出血,可還是要咬牙堅持,雖然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樣,但至少要做到走在大街上,旁邊的人只是以為你的腿受到了磕磕碰碰的外傷而已,而并不會想到,那是個假肢。”
他說的很簡略,省去了很多,那最重要的,也是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他經歷了多少次的摔倒,多少次的堅持,才終于又可以以另一種方式這樣行走。
“那你……”
“咦~”,他撅起嘴:“說過好幾遍了,我從來沒有恨過那個女生,也不會去抱怨她,是我的選擇,我就得承擔后果。”
好吧,既然你每次都這么說,我也沒辦法。
“你告訴你朋友,真的不用內疚,我也沒很奢望她感謝我,希望彼此以后都能好好的吧。”
算了,我想還是跳過這個話題吧。
“我們說點別的吧,怎么就突然有信心能考過500分啊?”
奶茶握在手里挺暖和的,喝到胃里更暖和。
他笑著,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因為你這位好老師教的好啊,感覺自信滿滿呢?”
額,受到這樣的夸獎,為什么會有種羞愧的感覺。
“但一下子提高那么多應該挺難的吧。”
“我們拭目以待吧。”
他好有自信的樣子,盜希望他往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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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蘇眸整整在學校里面瞎轉了一個多小時,走走歇歇,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閑心,可就是覺得跟他在一起,就有種很隨便的感覺,不再把自己偽裝成陌生人的樣子。
家長會結束的時候我們是分開進去的,我站在很遠的地方,看他先回班里,看那些家長一個個的出來,跟孩子告別后應該就要離校了,我也趕緊走了過去。
夢姨打了個哈欠,看起來她在這里面過的這一個多小時并不愉快,應該也是強忍著聽完了,無非也就是說些什么馬上就要高考了,要多督促孩子,加緊復習。
說是要帶我出去吃飯,其實是可以的,因為于老師說下午的第一節課每個學生都必須到齊的,這中間有午飯和午休的時間,出去吃頓飯還是來得及的。
“我說小安然,你就告訴我到底是哪個男生啊?”
“你怎么還在好奇這個,我都說了等到了時機再告訴你們。”
“你就拖吧,就沒想過萬一我突然走了就看不到了呢?”
唉,真是的,又提這事。
“媽,我想吃餃子。”
那個什么餃子店我以前經常去吃的,我甚至還能想象得出那種味道。
“餃子,”夢姨摸著下巴:“好吧,就隨你這一次吧。”
“夢姨你不喜歡吃嗎?”
“事實上我討厭各種餡。”
媽媽笑了出來,可能是想到了以前某些有趣的事情吧。
我們是搭出租去的,夢姨坐在副駕駛座上,我和媽媽坐在后面,夢姨喜歡系圍巾,這次出租車里有暖氣,所以就取了下來,之前也沒仔細觀察,現在竟看到夢姨的脖子上有一個很小的痣。
我伸手摸了一下。
“這是痣嗎?”
明知故問,其實我只是好奇,痣是怎么在出生的時候帶在身上的,我就沒有。甚至聽說過身上有痣的人都是大富大貴之人,能長命百歲,不過縱觀夢姨這么多年,好像,并沒有在她身上靈驗。
“是啊,很丑嗎?”
“當然不是了,又不是長在臉上。”
其實長在臉上也無所謂,也不是很大,沒什么影響。
夢姨靠在車座上,竟反駁了起來。
“誰說長在臉上不丑,小時候我就經常取笑鈴鐺。”
“是嗎,你弟弟臉上有痣嗎?”
這次是媽媽回答:“我記得鈴鐺下巴上那顆痣挺大的,那個時候臉小,確實不太好看。”
“是啊,這東西據說還不能把它弄掉。”
跟隨著自己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確實不應該把它抹掉。
只是當媽媽說起夢姨的弟弟下巴上有顆痣,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在小區里的那個人,他那張臉,也就那顆痣最矚目了。
“還有五天就要第二次化療了,到時候我要是情況恢復的很不錯,我們就跟他聯系,好嗎?”
媽媽聽到就低下了頭,我看著她,咬著嘴唇,真希望到時候她可以想出別的什么辦法來穩住夢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