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其實我還是有意識的，我還能感覺到天空是藍白色的，學校教學樓是棕黃色的，我還能依稀看得到老張臉上的慌亂之色，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好像在一閃一閃的跳動。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我來到了一個到處都是白色的空間里，每個地方都像是被涂上了白色的顏料，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害怕的在這空間里移動著，或是在行走，或是在漂浮，然而走了好久好久，眼前還是這副樣子，就像又回到了起點。我懷疑這里是天堂，雖然也說不清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在我的心里，天堂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那是最孤獨的家。

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還是媽媽，分明哭過的眼眶卻倔強的隱藏著眼淚，想摸摸她的臉告訴她沒事，卻發現手居然抬不起來，第一感覺是我不會還在麻醉狀態吧，可是當我嘗試了很多次后才明白，原來我竟是這樣的虛弱無力。

我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應該是第二節課吧，生物課，老師拿著粉筆在講著某道習題，我還記得當時我的同桌在偷偷地剪指甲，聲音不是很大，但聽起來卻很煩。

之后就記不得了，突然的暈倒，大概就是這么回事了，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無力。

藥水通過輸液管一滴一滴進入我的身體，涼涼的，媽媽把手放在我的嘴巴上，別說話，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吧。

要是媽媽另一只手再拿個懷表或是其他什么的，倒像個催眠師似的，但這哽咽的聲音聽了讓我想哭。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頭頂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屋子。左手背上貼了好幾個紗布，握緊拳頭還有隱隱作痛的感覺。

應該是好多了，雖然還是感到自己很虛弱，呼吸都有種吃力的感覺，但我仍然掙扎著坐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孕婦一樣，想要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孩子。

然而我的身邊并沒有小寶寶，只有一個10歲大的寶兒。

病房里只有寶兒，在一個椅子上玩著拼圖，媽媽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隨口一句，寶兒，給姐姐倒點水喝，但是說完這句話我瞬間就后悔了。

寶兒轉過頭發現了我的蘇醒，懵懵的看著我，眉頭慢慢的就皺了起來。我是真的因為很渴了才直接脫口而出，但現在卻有些害怕了，看她的表情，該不會是我突然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拼圖思路吧，不過既然說出口了，也就無所謂了。

好寶兒，給姐姐倒杯水喝。

我都不懂自己，居然在向她乞求，不，我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撒嬌，向一個十歲的孩子撒嬌，而且還不一定得到回應。

寶兒果然沒讓我失望，像看智障似的盯了我一會，就轉過頭繼續去擺弄她的拼圖了。

我在心里狠狠地咒罵，死丫頭，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哭著求我，姐姐，和寶兒一起玩，好嗎？

014

醫生給出的說法是，學習壓力過大，加上術后的恢復并不是很理想，導致了身體的過度虛弱，所以才會出現突然暈倒的情況。其實我對這個說法不是很認同，我總覺得是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原因所以才這樣說，我在學校身體上根本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而且我暈倒前并沒有什么征兆，更沒有什么學習壓力，不過現在爭論這些著實沒什么意義。我害怕的是，會不會還有下一次，坐在教室里，走在走廊上，或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突然再一次暈倒，就跟癲癇一樣，我害怕那樣的我。

很明顯，媽媽也想到了這個情況，所以當她一臉擔心的向醫生說出這個可能時，我們卻并沒有得到放心的答案。

醫生搖了搖頭，這不好說。

不好說，我覺得是他們不敢說，因為沒有把握所以不敢說出我以后會不會再暈倒，我知道這肯定跟前不久的病況有關，我就說這該死的腫瘤不會那么輕易被切掉后我就平安無事了，我仍舊很危險。

媽媽有些生氣，醫生模糊的回答無法讓她平靜，她繼續追問，我的女兒，到底怎么了？

醫生看媽媽情緒有些激動，趕緊安慰她，顧小姐，請您放心，安然不會有事的，只是術后的恢復可能沒那么理想，出現暈倒也是正常現象，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其實醫生也只能這樣說了，如果是因為其它原因導致了我的暈倒肯定是能夠檢查出來的，問題還是出現在我自己身上。只是，再觀察一段時間，這就意味著我還要在這個醫院里待下去，才剛回學校不久就又要重新躺在這病床上。

不行，這絕對不行。

我委屈著向媽媽撒嬌，我想待在家里好不好，還能自己復習，在這里我沒那個心情。

媽媽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向醫生，醫生想了一會，也行，你現在需要的是多休息，一周之后再來檢查吧。

真的是應了寶兒之前對我的那句話，就你事多，偏偏在高三臨近高考的時候遇到這種事，雖然沒辦法，也不知道該向誰抱怨，但心里真的不爽，很不爽。

不過還好我底子夠硬，就算是自己復習的話應該也沒問題的，但現在令我頭疼的是，我忽略掉了一個人。

寶兒，寶兒怎么辦，媽媽找了一份臨時的工作，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廳里做服務員，而寶兒所在的學校已經放了寒假，畢竟是小學生，放假的時間都特別早，媽媽每天早上出門要到晚上才能回來，有的時候還要加班，這就意味著家里整整一天就只有我和寶兒兩個人。

我們要是正常的姐妹也就算了，我給她做飯吃，一起學習，一起玩耍，一起瘋，一起鬧，還沒有媽媽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偏偏這家伙根本就不理我的，兩個大活人在家里一句話都不說，我都能想象得到那種尷尬的場面，她做她的事，我做我的事，我覺得連吃飯的時候都是個問題，誰知道這丫頭會不會連我做的飯都不吃。

想想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