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涼川在洛離打給自己的那個電話在什么都沒說就被掛斷之后，立馬停辦了一切的事務，囑咐了一番公司里的事情之后，自己立馬開車去了警局。他知道洛離今天會去上班，所以送花也特地選了地點，但是今天他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在這邊趕路，洛離已經被亓潮嘲諷得體無完膚，從帶玫瑰花這種氣味大的東西進法醫室到以前的醫療事故，再到家庭背景，這個國安局出身的特聘教授完完全全的說了一遍。

亓潮說實話長得很不錯，但是嘴實在很毒，張天華和他是好友，打壓洛離這種小事還是辦的得心應手，再加上平時都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地位，教訓起人來都不帶停的。

洛離一直默默地忍受著沒有回嘴，因為職位的原因，她不能跟國安局調查局的人頂嘴或者是反駁，要不然他回去向上級報告的話，她這個工作很肯能就沒有了。

在長達將近一個小時的訓話之后，安妮率先忍不住了，“那個亓教授，是不是可以開始檢查了？”她實在是不能再這么看著這個男人用那種語氣來說自己的師傅。

萬籟俱寂之中，洛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嗯，我也挺累了，那早開始吧。”亓潮伸了一個懶腰，其實他不想檢查的，畢竟這個手術是他自己做的，再檢查也不可能說什么。但是面子上畢竟要裝一下。

看見他終于停下了那張不饒人的嘴，安妮真是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氣，連忙給他往專門解剖用的手術室里帶。洛離面色陰沉地在他身后跟著，心想什么時候能踢這個只有嘴皮子利索的非主流男醫生一腳。

可是在亓潮拿起手術刀開始操作的時候，洛離卻沉默了，胸中的火氣好像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就被熄滅。

因為他用刀的手法實在是太專業嫻熟，連嘉禾醫院比較有資歷的老專家都沒有他做的好，或許說，洛離從醫生涯年份不算短，但可也是第一次見操作這么有水平的人，下刀角度位置大膽新穎，流暢自然，很難想象是一個這么年輕的男人做出來的。

安妮早就看呆住了，她微微長大著嘴，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也做不到這樣切割縫合。

亓潮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遍腹腔，然后又看了看脖頸處，自己做下的刀痕還在，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發現過。他站起身清嗓子，“除了指紋相同你還發現什么了？”

洛離于是把整容換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跟他說了一遍，亓潮臉上嘻嘻哈哈，心里已經逐漸明白了張天華所說的阻礙是什么意思。

有時候，人太聰明太能干，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這種人，早晚會成為張天華計劃的道路上會是一顆很大的絆腳石，不除掉不行了。

亓潮在心里暗自做著打算，摸了摸自己為了這種情況特意帶過來的東西。一個小小的塑料瓶子，里面有一些渾濁的液體。他借著去洗手間的機會，抹了一些在自己的刀刃上。

洛離和安妮看著亓潮走出去，兩個人的心里都是送了一口氣。

安妮率先抱怨，“國安局怎么能有這樣的人？看打扮和做派也不像是醫生的樣子，不過就是專業水平稍微高了那么一點，就這么囂張，要是高層都是這種人我們還活不活了。”

“他的水準是一般人的好幾倍。”洛離不置可否，“或許有才的人脾氣就是稍微不同一點吧。反正他也就在這一上午。”她安慰安妮。

被解剖過的尸體還有一部分的腹腔沒有縫合，內臟失去了血液和肌肉力量的支持，變得干癟而失色，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腹腔里，顯得有些可怖，透露出一種別樣的陰沉。

a市這幾天都是陰沉的天氣，因為之前一周都幾乎是在下雨，所以盡管這幾天的氣溫有所回升，太陽還是堅持不肯露頭，外面的風吹的稍顯凜冽，被亓潮扔掉的玫瑰花早就已經爛在了潮濕的草叢里，一片泥濘。

他出去時間不長，也就十幾分鐘，安妮見到他回來的時候臉色很苦，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給兩人打下手。

手術刀的刀刃是需要經常更換的，估計一次手術下來總要換個兩三次，刀刃鋒利，都被統一收在專門的小盒子里，全都是真空消毒過的。在下一場的解剖開始之前，兩個人討論著相關事宜，安妮去更換刀片。

她并有注意到，亓潮的袖子掃過去后，擺在她手邊離她最近的一個刀片已經不是之前的那一個了。

洛離接過了自己小徒弟遞過來的手術刀，開始沿著下巴切。臉部整容，除非削骨，就是墊膠。只要用足夠好的手法開封層，大約就可以恢復本來的面貌了，到時候在戶籍科的電腦里進行人臉識別比對的話，還是可能找到他究竟是誰的。

之前一直沒有用這個方法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技術可能不太過關，一個人呀不好做，不過現在亓潮來了，基本能夠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亓潮在聽了她的解釋之后，眼中閃過一絲別樣的神色，下手倒是沒有什么猶豫，朝著下頜骨和頸骨的交界處就下了過去，皮肉流動在刀尖的手感十分流暢。

他看了一臉認真的洛離一眼，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刀尖向前送了幾分。

洛離正認真地分離著結締組織和脂肪，但是卻突然感覺到刀尖被什么突出來的東西硌了一下，然后因為慣性的原因手也向前滑了一下，然后右手的大拇指被刀尖的后側刺出一個小小的血點。

那甚至算不上是傷，因為只是破了一點皮。

洛離在感覺到自己有可能受傷之后立馬停止了工作，跑到消毒臺那里脫下手套，就開始處理那個傷口，這樣的情況在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只要處理的及時準確，這樣冷凍了很長時間的尸體一般不會有什么太過于嚴重的病毒。

亓潮看著她抹酒精，不由得發出一聲嗤笑。

雖說是醫生出身，不過究竟也是這么淺薄，連有些特殊的病菌并不會被酒精殺死也不懂。

他覺得自己的目的算是達到了，等到回去一定要敲上張天華一筆。

“亓教授，怎么了？我還能繼續，我們再開始吧。”洛離在手上壓了一點止血的東西，然后又戴上手套走了過來。

亓潮這個時候根本懶得再跟她說話，擺擺手，“即使只是一點不好的地方，都會影響到解剖的進程，更何況是現在這種哦哦功能精度，我建議你先休息一下，再等幾天我們再弄比較好。”

他眉眼低垂，聲音懶散，竟然是一副要走的樣子，洛離上前一步攔住他，“不好意思，國安局的批報下來，讓我們盡快弄完，如果不趕快進行的話，大家都很麻煩的，請您體諒一下。”

她可不想整個自己的后半個職業生涯就對著這么一個“面目全非”的男尸，總感覺很詭異。

因為亓潮知道這個東西是自己的手筆，任憑洛離再怎么努力都不會查出來的，被她這么一攔，心里就很不耐煩。

他把口袋里的墨鏡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來甩開鏡腿，駕到頭頂上，完全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已經到了中午，陽光照在他的金發上，很晃人眼。

“我說我不想查了，接下來你們自己看著辦，國安局那邊我匯報，你聽懂了嗎？”

亓潮的眼神帶著濃濃的不滿，好像是在看什么不懂事的小動物。

安妮其實是贊同的，不知掉怎么，她不太喜歡這個人。

回頭一看洛離，她居然也是一臉強硬的表情。洛離一點都不贊同他的做法，“做事情就要堅持到底，更何況這還是和國外有關，我不會讓你中途撤出的。”

她說著，硬著脖子毫不畏懼地對上亓潮居高臨下的眼睛。

“煩人。”青年甩下兩個字，就要抬腿往外走。

洛離急忙去攔他。他腿長步子大，走得又快，洛離小跑了幾步才堪堪追上他，由于實在沒有擋在他身前的機會，她只能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袖子，“請等一下！”

亓潮生性討厭麻煩和糾纏不休的人，況且在他眼里洛離也是要死不久的人了，他完全不想和這種女人有多少接觸。

他狠狠地抽手，“我怕都說了很麻煩了吧！”

青年的力氣很大，洛離猝不及防被他甩了出去，由于重力和失去重心的緣故，她朝后面踉踉蹌蹌地倒退著跌了下去。

而此時，位于她腦后的正是長桌的棱角。

安妮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發生，再要伸手去接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洛離的頭直直地撞上了桌角，雖然不尖銳，但也讓她疼得蜷縮在地。經過這么一撞，長桌上的瓶瓶罐罐幾乎掉了一半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亓潮用余光瞥了一下捂著后腦勺的洛離，二話沒說走了出去，迎面碰見一個西裝革履卻走得風風火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