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圍鴉雀無聲。
劫匪們畏懼地看著朧澈,感覺這是個狠人。
就連先前笑容癲狂、對風淮絕放過狠話的那位劫匪頭子,此刻也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偷偷朝后挪了挪。
朧澈的眼神落在他們身上,那一瞬間的殺意讓劫匪們如墜冰窖。
然而,當獨翎的聲音響起時,他身上的所有殺伐之氣通通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溫和無害。
“朧澈,我幫你把衣服撿起來了,你快點把傷口包扎一下!”獨翎說道。
“好,我自己來。”朧澈接過衣服。
“是不是很疼?你怎么對自己下手那么狠,你是想嚇死我們!”
朧澈將衣服撕成布條在自己身上纏了幾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的……”
他面色蒼白,滿臉痛苦,努力舒展眉頭,對獨翎露出個可憐兮兮的笑容。
“道什么歉啊,是你破開了迷障……”獨翎滿心愧疚,也拿起一條布,準備為朧澈包扎:“我不是怪你,只是覺得你這樣受傷太重……你剛才不應該那么拼命的,其實我……”
“沒關系的。”朧澈笑了笑。
白霧雖散,但風淮絕額頭的冷汗依舊沒斷過,他看著獨翎為朧澈包扎的身影,視線漸漸模糊,頭重腳輕的厲害,最終一頭栽倒在地。
“風淮絕!”
獨翎眼疾手快,松開布條,一把拽住風淮絕,把他抱在了懷里,沒讓他直接栽在地上。
見狀,朧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發現遠處有個院落的虛影在白霧里若隱若現,朧澈凝重道:“我們快走!”
“你先上去!”獨翎把風淮絕塞到朧澈的手里,朧澈把人拖進車廂,掀開車簾發現獨翎坐到了趕車的位置。
“駕!”
獨翎將妖力灌注到馬的四個蹄子以及車輪下,駿馬在官道上飛快前進,獨翎回頭,看了一眼逐漸模糊在視線中的白霧院落,目光閃過一絲冰冷,對方傷害了朧澈和風淮絕,簡直不可饒恕!
“我打不過你,可我家大王打的過……”她在心中憤憤地想著,妖力涌出的更兇,駿馬有點受不了這樣澎湃的力量作用在它的身上,口中發出凄厲的嘶鳴聲。
獨翎冷靜下來,收回一些妖力,確保駿馬能夠承受。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過力量,胸膛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白霧院落已經被遠遠地甩到了身后。
沒人看到,此刻院落門口站著一道纖細的女子。
女子體形消瘦,身穿著一身淡黃的裙子,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腦后,垂到腰部,她長相標致,氣質恬靜,讓人聯想到紙上的詩,墻上的畫。
女子的唇角帶著一血跡,鮮艷的紅與潔白的肌膚映襯,不僅無損她的美麗,還為她增添幾分生動之色。
“風淮絕……你怎能擺脫我的蠱蟲控制,你只能愛我啊……”
涼涼的嗓音消散在風中,無人傾聽。
女子單側唇角上揚,笑容有幾分邪異。
她抬起手,袖中涌現出絲綢狀的白霧,白霧氣勢洶洶地朝著劫匪群而去。
“啊!”
“快跑…啊……好痛……”
“救命……”
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響起。劫匪們四散逃跑,卻很快被白霧追上,被霧氣徹底吞噬,連骨頭都沒剩下,唯有地上零星殘留著一些血跡。
“敢攔他的路,都該死。”
女子的表情自始至終十分平靜,不帶半點波瀾。
唯有在說起風淮絕的名字時,她的唇角才會上揚出清淺的弧度。
“絕……快回來吧。”
馬車里。
風淮絕的腦海疼的厲害,無數記憶從腦中翻涌而出。
一個充滿詩意的女子在他的記憶中漸漸清晰。
頎長的身姿,恬淡溫婉的笑容,牢牢扎根在他的心房,令他魂牽夢繞。
哪怕她死去,也依舊被他記掛在心上,難以忘記。
葛家庶女,葛窈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初見于櫻花林,樹下女子扶枝而笑,一眼看上去并不如何驚艷,卻越像有種特殊的魔力,在他腦海中深深烙印下這一幕。
“窈窕!”風淮絕猛然睜開眼。
“窈窕什么?”朧澈正在療傷,不滿自己被打擾,沒好氣地看向風淮絕。
“怎么了?”獨翎掀開車簾,腦袋探進來問道:“淮絕,你好點兒沒有?”
風淮絕看了她一眼,目光閃過一分猶豫,可這份猶豫轉瞬便消失無蹤,他神色堅定道:“我要下去!”
朧澈接話道:“下哪里?地底嗎?”
“我恢復記憶了。”
隨著風淮絕這句話落下,空氣陷入短暫的寂靜。
朧澈張了張嘴,第一反應是去看獨翎的臉色,獨翎愣了愣,問道:“你記起來了?”
風淮絕神色復雜地看她一眼,心頭一軟,可腦袋卻再次傳來痛感,他眼中的遲疑和不忍褪去,冷漠地點了點頭:“我記起了窈窕,我要回去找她……我能感覺到,她就在我們之前遇到過的院子里等著我。”
朧澈因為對獨翎上心,還專門了解過風淮絕的過往,知道風淮絕有個已經死去的心上人。
“你的意思是你心上人的墳墓在那個院子里?”朧澈問道。
風淮絕:“你心上人的墳墓才在那里。”
朧澈勃然大怒:“你敢咒獨翎!”
當即一拳打了上去。
風淮絕怔神,下意識地看了獨翎一眼,也正因如此,他沒能及時躲開,被朧澈一拳打中。
一個熊貓眼新鮮出爐。
獨翎怔然看著兩個人像普通人一樣扭打在一起。
獨翎在感情方面有些遲鈍,她知道風淮絕喜歡她,是因為風淮絕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可朧澈……從未對她表露過心跡。
她一直覺得,朧澈對她好,是因她曾經護過他。
完全沒想過是因為喜歡。
風淮絕和朧澈幾乎要把馬車打散架。
郡主府的馬車足夠大,兩人勉強可以施展的開手腳。
獨翎呆了十幾秒,才上前,用妖力將兩人震蕩開。
“你的傷口!”獨翎看著朧澈身上的布條滲出血跡,抓起朧澈的包袱:“你不是帶了衣裳?沒有療傷藥的話,我們去下個地方買一些。”
風淮絕的心中涌現出幾分難過,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難過,腦中的疼痛感提醒著他要去找誰。
“窈窕還活著,我要去見她。”
風淮絕被揍的鼻青臉腫,但朧澈也傷的不輕,兩人半斤八兩。
風淮絕要下馬車,獨翎沒有阻攔,朧澈卻喊道:“你中邪了?!你喜歡的不是葛家庶女嗎?我去過葛家,一家子普通人,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復生?我看你是魔怔了,你也不用下車,我們一起去院子里看個究竟!”
“別去了吧……”好不容易從白霧中逃出來,朧澈還付出那么大的代價,連靈力都無法動用,獨翎打心底不想再回去。
“去,怎么能不去。獨翎姑娘,掉頭吧。”朧澈態度堅決。
風淮絕悶聲道:“我來駕車,你們在里面等著。”
朧澈本想嘲諷一句“怎么?害怕獨翎姑娘不肯送你回去?”,然而,在看到獨翎沉默的樣子,朧澈閉上嘴,什么都沒說。
馬車在官道上掉頭,行駛了一段時間后,風淮絕驅趕著駿馬走上通往白霧院落的羊腸小道。
院子周圍的霧氣已經散去。
院門口站著一名微笑的女子。
風淮絕的目光仿佛黏在那女子的身上,再也無法移開。
“窈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