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說了實話你別生氣……”洛伏羽額頭滲出冷汗，不知道自己把真相說出來以后該怎么面對她，畢竟傅離兮一直把他當孩子照顧，甚至還跟他睡一起，雖然這三年來兩人已經分房睡，可再怎么說兩人以前都同床共枕過……

一旦她得知他不是孩子……后果肯定會很嚴重……吧？

她會不會惱羞成怒打他一頓？又或者，今后再也不理他了？甚至想殺了他？

——不論哪一種后果，他都承受不起。

想想就難過。

洛伏羽抬頭看著她，弱弱道：“我錯了，你能不能答應我別生我的氣……”

以前傅離兮對他向來寬容，只要他稍微撒個嬌，她就對他有求必應。然而今天，傅離兮只是微微低頭看著他，表情沉靜平和，無波無瀾，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先說吧，等你說完了我再決定我要不要生氣。”她嗓音淡淡。

洛伏羽：“……”

完蛋，他感覺他現在已經失寵了。

這三年來，他的身體一直沒有長大，依舊是保持著初見她時的樣子，就連朝希村的捉妖師們也開始懷疑他的身份，若不是因為他修煉出了象征捉妖師身份的靈力，恐怕大伙會把他當作妖魔的后代了。

傅離兮翻了幾頁書，一目十行地掃完，正打算一邊看《萬神錄》一邊分神聽他“招供”，結果再一低頭，看到洛伏羽的眼睛里霧蒙蒙地帶著水光，表情委屈又可憐，他一眨眼，淚水便從眼角溢出：“我…我錯了。”

傅離兮：“……”她好像沒有兇他，他怎么哭了。

“其實，我是被關在地底下的……”洛伏羽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淚，垂頭低聲道：“我無法離開地底，直到你出現，把我帶出來。”

系統震驚：【我沒聽錯吧？被鎮壓的是妖魔啊，這孩子怎么會……？】

洛伏羽吸了吸鼻子，又道：“那些地底的妖魔并不會傷害我，它們會聽從我的命令，我當初騙了你，我根本不怕它們，而是它們怕我。”

他說的都是實話，只不過隱瞞了一小部分事實，比如他體內的封印，再比如他就是接近她的那個紫瞳青年。

“那你在底下吃什么？”傅離兮問。

【宿主我逐漸發現你是個吃貨，這種時候你首先想到的是吃？】系統哭笑不得。

洛伏羽答：“大多數時候我都在沉睡，地底生長有一種草葉，味道清甜。”但那種草葉劇毒無比，沒誰會跟他搶。

聽起來著實可憐。

傅離兮心里生出微妙的同情心，但她轉念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問道：“你……在地底多久了？”

“很久很久，久到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過去的很多事。”

“地底又黑又暗，你在底下一定生活的很辛苦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腦勺，又掏出帕子給他擦凈臉上的淚。

洛伏羽既驚且喜地望著她，看來她還是關心他的，她沒有追究他的年齡，反而這么溫柔體貼……

然而下一秒，洛伏羽的幻想便無情地破碎了。

因為傅離兮把帕子塞到他手里，若有所思道：“這么說來，你并不是三四歲的孩子？”

她眼神涼涼地看著他。

洛伏羽縮了縮脖子，習慣性地喚道：“姐姐……”

“打住。”傅離兮抬手制止了他：“這聲姐姐我可受不起。”

洛伏羽噎了噎，試探性地喚了聲：“離兮？”

這下感覺更奇怪了。

“算了，不管你活多久，外表都跟個孩子似的，我也是個老妖怪了，你叫我姐姐也無妨。”傅離兮擺手道。

洛伏羽卻不肯了，他抿唇偷偷看她一眼，又輕輕地喚了句：“離兮。”

稚嫩的嗓音溫和柔軟，他的眼睛盯著地面，不敢去看她的表情，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在他的臉上打下淡淡的陰影。

他的笑容靦腆羞澀，靜悄悄抬頭看她一眼，卻又很快低下頭去，他漆黑的眸子里像盛著星光，明亮璀璨，又似隱藏著無法言說的綿綿情意，宛如情竇初開的小男生。

……關鍵他的模樣太小了，傅離兮吃不消。

她只覺得頭皮發麻。

她養他是純粹的看他無家可歸又合眼緣而已，可沒想過玩什么養成。

這孩子雖然活的久，有時候顯得沉穩，又時候卻又真像個孩子一樣……興許他對她只是依戀吧。

不過，傅離兮心中多少有點膈應。

雖然當初是她主動要跟他睡一起的，他也拒絕過，可他也沒跟她說過他的年齡啊……

拋開過去這些事不談，如果洛伏羽一直把她當作姐姐看待，傅離兮或許會一直留他在身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她也不再追究了，畢竟相處這么久都處出了一點親情，但他剛才的那兩聲“離兮”，讓傅離兮意識到事情的走向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洛伏羽，你還是叫我姐姐吧。”她又強調了一次。

洛伏羽眨了眨眼：“我覺得我活的比你久，離兮。”

“……好，”傅離兮點了點頭，大概被他這句“大逆不道”的話給氣到了，他剛才還哭鼻子，現在好意思說自己年齡大？傅離兮都被氣樂了：“既然這樣，我覺得你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從今天起，我們便分道揚鑣吧。”

說著，她把手里的《萬神錄》放到他手中。

洛伏羽呆滯了一會兒，被她的話砸懵了，預想中她打他的事沒有發生，從始至終她表現的都很冷靜，就連她放棄他的時候都顯得那樣的輕描淡寫，仿佛只是丟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不要我了？”他看著手里的書，又抬頭去看她離去的背影，邁開腿急匆匆想要追上她，但傅離兮頭也沒回，只背對著他擺了擺手：“后會有期。”

相識一場，又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再怎么生氣，都不想揍他，也不想使用妖術報復他。

人總是這樣，在一件事或者一個人身上傾注過多的心血，便很難放下，傅離兮便是如此，她無法完全對他狠心，她唯一能做的對他最狠心的事，大概就是從此遠離他。

或許是她多管閑事了吧，假如能重來一次……她或許……或許還是會帶他離開那暗無天日的地底，但她不會再選擇養著他，他那么聰慧，哪怕一個人也可以活的很好，何須她的照料。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氣什么，可能在氣他的隱瞞，也可能……腦子太亂，沒辦法冷靜思考。

山高水長，后會有期。

洛伏羽，希望你今后過的好，但我不希望再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