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盯著外面的天色,苦等天亮。
天亮了,他就能回來了。
再看一眼,再讓她看一眼就好。
這個城市的人們在這個時間歡聚一堂,熱熱鬧鬧的過著團圓節(jié),圍坐在桌前等待著春晚節(jié)目,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她也曾有幸感受過那樣的幸福。
雖短暫,但已經(jīng)是上天厚待她了。
蘇奈覺得自己不過是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外面的天居然已經(jīng)蒙蒙亮了。
小美不放心她,基本隔半小時就要過來看她一眼,確定她還有呼吸后再離開。
“蘇總?”
這次進門,小美發(fā)現(xiàn)女人半睜著眼睛,安安靜靜的躺在那。
蘇奈的眼睛轉動了下。
“婚紗,拿來。”她的嗓音很啞,都快擠不出聲音了。
只能用那點微弱的力氣,說出需求。
小美知道她很痛苦,所以不敢多問,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當繁重的婚紗被抱來時,小美忍著淚意幫她穿上。
孫特助怕她折騰的痛苦,想要勸阻,但蘇奈偏要把婚紗穿上。
她居然還能自己整理婚紗,坐在那里時,看著除了虛弱一點以外,似乎跟正常人沒有半分區(qū)別。
當穿好以后,蘇奈坐在床中間。
“咱們這邊結婚,是不是都要新娘坐在床上,等著新郎來接啊?”
小美心里難受的很,撇過頭盡量憋住眼淚。
孫特助靠近床邊,輕輕點頭:“是的。”
“好。”
她低頭笑了,“那我等他來,你們出去吧。”
見她自顧自的打理婚紗,還把床頭放著的那個蝴蝶結的頭繩扯斷,小心翼翼的系在了德牧頭頂?shù)拿l(fā)上。
她輕拍了拍德牧的頭,“陪媽媽一起出嫁哦。”
“哼……”
德牧緩慢的搖動著尾巴,發(fā)出一絲低弱的哼叫。
孫特助忍著難受,輕輕把門帶了上。
蘇奈穿著婚紗緩緩躺下,她打開微信,翻看收藏夾里她與霍錦言的那幾張自拍照。
他們的照片其實不多。
最新的一張是唯一的那張婚紗照,她看著看著,便笑了。
她輕輕靠近屏幕,在男人的臉上親吻了下。
“我愛你……”
☆
與此同時。
剛剛下飛機的霍錦言開機就給蘇奈撥電話。
可是電話怎么打都沒人接。
公司有人提前過來接機,霍錦言快速道:“帶我女兒先去醫(yī)院。”
說完,他搶過車鑰匙,狠踩油門沖了出去。
“爸爸!”多多大喊,可是車很快就不見了。
路上,霍錦言的眼里好像什么都沒有了,不管不顧的闖紅燈,直奔著松江公寓開。
心慌的他耳朵都接收不到其他聲音了。
松江公寓。
孫特助煮了點清粥去臥室,輕輕推了下門。
床上的女人在安靜的躺著,德牧也側躺在她的懷里,一人一狗,十分和諧。
孫特助的心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靠近床邊,“蘇總?”
女人穿著漂亮的婚紗躺在那一動不動。
他的視線落在女人的胸口處停了兩秒。
直到五秒鐘后,“砰——”
一碗清粥掉落在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微燙的粥濺到了他的腳背,可他仿佛沒有感覺似的,紅著眼睛,伸出發(fā)抖的手去輕輕觸碰婚紗下女人的腿。
“蘇總?”
可床上的人,再也沒有回應了。
不僅如此,連素來耳朵靈敏的德牧,也不再搖動尾巴。
“小美!!”
孫特助歇斯底里的大喊。
小美驚慌失措的跑過來,“怎……怎么了?”
他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下,一下子撞到那副單杠上,顫抖的手指著床,“蘇總……”
外面的天亮了,冬季的陽光終于擠出云層照射了下來,光明正大的投射進窗子擠,最終籠罩在女人的臉上。
她的神情安詳溫柔,似乎還帶著一絲絲淺笑。
一如當年她在這里醒來的每個清晨。
“蘇總……”
孫特助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決堤一般的往下掉。
她穿著自己挑選的婚紗,手里握著他們唯一的婚紗照,抱著陪了她半生的愛犬,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跟所有人告了別。
……
某一條高速出口,霍錦言終于打通了電話。
“蘇奈你……”
“姐夫。”
這是孫特助的聲音。
霍錦言的手猛的攥緊了方向盤,他心臟在發(fā)抖,“蘇奈呢?”
電話里,是能讓人崩潰的沉默。
霍錦言忍不住大喊:“我問你話呢,蘇奈呢?!”
“蘇總……走了。”
走了……
去哪了?
霍錦言好想這么問問,可是他的大腦似乎已經(jīng)不受控制。
一陣刺耳的車鳴聲襲來,霍錦言后知后覺的往右側的匝道看去。
一輛速度極的油罐車沖了過來,龐大的油罐車一路頂著好幾輛轎車往前沖。
好像是失控了。
霍錦言早已反應不過來,直到他感覺到自己被油罐車頂向大橋下的柱子時,他終于松開了方向盤。
蘇奈……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硝煙與火焰似乎沖散了這個冬季的所有寒霜與霧氣。
☆
孫特助聽著那邊那么刺耳的爆炸聲,緊接著電話就被莫名掛斷。
他心慌意亂的站在原地。
“叮咚——”
門鈴在響。
也不知道不知道響了多久,等小美回過神后腿腳發(fā)軟的去開門。
門外是個戴眼鏡的男士。
“您好,我是蘇總的律師,她早上讓我過來找一位叫孫才的先生,請問他在嗎?”
張銘入了門,當看見那個精神有點崩潰的男人走出來時,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捧著公文包,深深地鞠躬,“請節(jié)哀。”
“我是蘇總的代理律師。”
“蘇總生前委托我將這兩處房產和車子留給您,她的遺囑已經(jīng)立好。”
孫特助的耳朵嗡嗡的叫,他狠狠地搖頭,“小美,你快去找霍律師。”
他聽見電話里的聲音像是車禍,可如今他已經(jīng)分身乏術了。
☆
醫(yī)院。
霍錦言被送到搶救室,油罐車不是在他面前爆炸的,但也受到了很嚴重的波及,車子當場報廢。
他卻從被擠壓的縫隙中撿回了半條命,可仍舊渾身都是傷,血淋淋的嚇人。
可讓醫(yī)生震驚的是,他居然還清醒著,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什么。
有醫(yī)生靠近他嘴邊去聽。
“蘇奈……蘇奈……”
與此同時,心電儀器忽然發(fā)出一陣警告聲。
醫(yī)生焦急的說:“快聯(lián)系傷者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