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脫口而出，“叔叔就要來了，我不走！”

娜娜的眼神忽而變得嗜血，她緊張的看了眼身后，發現沒人后，對著蘇奈的身體，扣動了扳機——

“砰——”

蘇奈下意識去躲避，可只覺得身上一重，好像有什么人壓倒了她。

她的腦袋狠狠地撞在了車門上，疼的鉆心。

也是那一瞬間，她的腦袋里仿佛閃過無數的畫面來……

娜娜看見好像是從車底突然躥出來的人把蘇奈撲倒了，心知得不了手，她飛快的順著暗處的地方跑。

“叔叔……”

多多被槍聲嚇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蘇奈看著壓著她半個身子的霍清絕……

他的眼睛是睜著的，胸口一瞬間都是血，子彈好像穿透了他的胸肺……

“大……大哥……”

蘇奈幾乎是下意識的流淚，大喊道：“多……多多，快打120……快點！”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掉在男人的肩膀上，霍清絕的呼吸都快不順暢了，他好像在笑。

他艱難的舉起手，似乎想要去擦拭蘇奈的眼淚。

“你別……別哭啊……大哥沒事……”

可他的眼睛里都是淚與再也不遮擋的愛意。

“這輩子……”

他的嘴里不停地往外涌血，聲線開始模糊不清——

“看見你因為我……我哭，哪怕這輩子就到這兒……也……也值了……”

……

霍錦言在接到醫院電話之前，剛剛把一只碗打碎了，碎片割破了他的指尖，鮮血不停地流，明明只有那么一絲絲血液，卻流的他心慌。

直到……

直到接到了來自S市醫院的電話。

他什么都沒來得及拿，只有一部手機。

駕車的時候，手指頭的血抹滿了方向盤，他的眼睛里泛著紅血絲，眼睛不停地望著后視鏡和擋風玻璃，腳下的油門快要踩到底。

高速超速變道，反反復復，他仿佛不要命了。

在抵達醫院的時候，走廊里只有多多一個人。

“爸爸！”

他強忍著沒發抖，“叔叔和媽媽呢？”

“都在里面！”多多急的臉都紅了。

媽媽在到醫院的時候就暈倒了，醫護人員就將叔叔和媽媽兩個人一起推了進去。

等待是漫長的。

霍錦言坐在椅子上，從沒覺得時間能過的如此之慢。

他坐也坐不住，只能站起來來回走，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緩解心慌。

等了都不知道多久，急救室的門推開了。

霍錦言快去的回頭。

護士推著蘇奈出來了，“您是家屬？”

“她怎么樣？”他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這位病人沒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霍錦言卻愣在原地，“那……那另外一個呢？”

護士擰眉，“醫生們在全力搶救，您別著急。”

蘇奈被推進了病房里，多多趕緊跑過去盯著。

“滴答滴答——”

霍錦言仿佛都聽見了那邊護士站中鐘表的聲音，清晰的響徹在他的腦海里，震的他頭痛欲裂。

那根時針已經不知道轉了多少圈。

天徹底黑透了，他靠著墻壁，渾身冰涼，手都沒知覺了。

“咣當——”

急救室的門終于打開了。

他已經沒力氣站起來了，只能直勾勾盯著那道門。

醫生們集體走了出來。

“您是家屬么？”為首的醫生摘下口罩問。

霍錦言喉嚨動了動，扶著墻壁站起來，“我……我是。”

“你是他弟弟么？”

男人睫毛微顫，呼吸都要跟不上了，“是。”

“他要見你。”

“什么意思？”他擰眉。

醫生們臉色沉了下去，“抱歉，我們盡力了。”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聲音好像都沒了。

霍錦言的耳朵里仿佛帶著回響，不停地回蕩著醫生的那句‘我們盡力了’。

“不！”

他忽然回神，抓著醫生的肩膀，“你們沒有盡力，你們出來做什么？回去救人啊！！”

有護士在攔著他，似乎在說什么，可霍錦言好像什么都聽不見一樣。

唯獨那句——“他撐不了多久了！”

醫生也有惋惜和哀痛。

可是……子彈穿透了病人的胸肺，根本救不了了。

霍錦言無法形容自己是怎么走進那個急救室的。

那張床上，床邊，床底下，都是血。

血腥味特別濃。

他一步步走過來，視線落在插著不知道多少根管子的男人身邊。

霍清絕還瞇著眼睛，他緊盯著出現的霍錦言。

“哥……”

開口的那一刻，霍錦言再也繃不住，手已然抖的不成樣子。

“哥，我給你轉院，肯定沒事的。”

“錦言……”

霍清絕帶著呼吸機，他還能有一口氣也算是奇跡。

感覺他要說什么，霍錦言趕緊湊到他耳畔，“你說你說，我在聽！”

呼吸機擋住了他多數的聲音，可霍錦言還是聽清了。

“錦言，大哥……大哥……不能再保護你了……你……”

“你……”

霍清絕眼看著就要提不起來那口氣。

“哥！！”

霍錦言忍不住大喊，眼眶猩紅又瘋狂，“你……你別走啊……不是說好的還要一起出去的么？”

“你……保護好她……”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蘇奈紅彤彤的眼睛好像是兩顆血珠子，她慌忙的跑過來，在推開門跑進來的那一刻。

霍清絕的視線終究與她的碰了上。

接著，他笑了。

那口氣，他吐出去了。

他的嘴無聲的動了動——

“我愛你。”

這輩子，從相識到閉眼，他終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終于能如償所愿的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別記起我，你愧疚，我會心疼……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蘇奈身上，直到……

“滴——”

心電圖化成直線的那一刻，附近的兩個大活人，全都沒了聲音。

“大哥……我知道。”蘇奈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都想起來了，那一撞，把所有的過往恩怨都帶了回來。

霍錦言一個人坐在床邊，他目光呆滯，好像再也沒了焦距，身后躺著的男人再也站不起來了。

再也不會跟他面對面的喝酒開玩笑了。

這時候，外面的門口傳進來兩個小男孩的對話聲。

“哥哥，你陪我一起吧。”

“你自己不敢嗎？”

“嗯嗯，這里是醫院，我怕。”

“好吧，那哥哥陪你。”

霍錦言忽然低下頭，緊緊的抓著男人早已冰涼的手，眼淚，終于決堤——

“大哥……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