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有鉛筆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
言諾漓微笑著,瞳孔里卻沒有絲毫的生氣。
作為姐姐,她很關注關于妹妹的新聞。
她也知道自家妹妹正處于多事之秋,所以她更加要給予妹妹最大的關注。
那些攻擊妹妹的言論,她只要身體沒事,就會一條一條地駁回去。
如今,井傅宸終于公開聲明,給了妹妹一個身份,那些言論也是墻頭草一般地倒過了另一邊。
只可惜,現在的小諾已經……
言諾漓看著認真畫畫的妹妹,一潭死水的瞳孔泛起了圈圈漣漪。
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小諾了。
可是現在的小諾卻那么懂事,懂事得令她難過。
“畫好了。”言諾諾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成品,開心地拿到了姐姐的面前,“怎么樣?”
言諾漓接過畫紙,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的畫畫功底還是有的,加上之前的努力練習,已經能達到巔峰時期的水平了,畫個肖像不是什么難題。
“怎么摘口罩,還感冒呢?”言諾漓故意問道。
“呃……我昨天碰巧又感冒了……”
“那你肚子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是這么一點啊?”
“這……我孕肚本來就不太明顯,哈哈哈……”言諾諾干笑著,瘋狂在腦子里搜索著借口。
完蛋了,都怪自己出門太急,忘記做偽裝了。
話說回來,要不是姐姐催得太急,她也不會忘記這回事。
“我看,根本就沒懷孕吧?”
“姐姐……”
“小諾,你就別對我隱瞞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言諾諾怔了一下,不可思議地問:“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上次你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
一時間,空氣安靜了下來。
言諾諾不安地絞著手指,不知道該如何提起。
她知道這些事情根本就瞞不了,但是她不想讓姐姐難過。
姐姐現在還是危險期,要是受了刺激,可就麻煩了。
她已經很克制對姐姐的念想了,才會強行忍住不去看姐姐。
可原來,姐姐早就已經知道了。
在她第一次偽裝的時候,姐姐就已經看穿了她的不自在。
“小諾,我不是說過了嗎,有什么事情,不要一個人扛著。”言諾漓無奈地說,“把口罩也摘掉吧,累不累呀你。”
言諾諾垂下眼簾,慢慢地將口罩摘了下來。
臉上的疤痕雖然沒有之前那么恐怖了,但現在也還沒有完全恢復好,乍一看,還是很猙獰的。
言諾漓看著妹妹臉上的丑陋疤痕,心臟狠狠地抽痛了起來。
這一刀下去,小諾該有多痛啊!
她顫抖地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撫摸著妹妹的傷疤。
“小諾,你很勇敢,我很佩服你。”言諾漓真心地說道。
一個瘦弱還懷著身孕的女孩子,面對那么多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絲毫不畏懼,保全了自己的清白,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孩子的事情只能是個意外,只要她沒事,比什么都好。
若是妹妹沒有過人的機靈和毅力,言諾漓都不敢想那個畫面。
“姐姐,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別再提了。”言諾諾淡淡地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要養好身體。”
“小諾,我說萬一,萬一我不在了……”
言諾諾捂住了姐姐的嘴巴,輕輕地說:“沒有萬一。”
她跟姐姐還有很多話要說,還有很多帥哥要聊。
姐姐說過要陪她去很多地方游玩,給她買好多漫畫書的。
這些都還沒有實現,她怎么能夠食言呢?
言諾漓抿了抿唇,難過地搖了搖頭。
她的身上已經插滿了管子,有時候甚至不能自主呼吸了。
這樣一副軀殼,已經看不見多少天的太陽了。
“姐姐,你記住,一定不能悲觀。”言諾諾抓住了她的手,“醫生也說過了,保持一顆良好的心態,比什么都重要。”
“小諾,其實,我早點閉上眼睛,也不是什么壞事。”
“畢竟啊,我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了。”
“一直以來,全部的費用都是你和爸爸承擔,我真的心存愧疚。”
“我也想讓自己快點好起來,用余生來報答你們。”
“但是小諾,真的很對不起,我恐怕,真的沒有太久的生命了。”
“放棄吧,不要再堅持了。”
“這樣不僅是你們累,我也很痛苦。”
言諾漓紅著眼眶,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天知道求著自己的至親,讓至親放棄自己的治療,那種感覺是有多痛苦。
但這是目前看來最好的辦法了。
妹妹和爸爸可以不用再花那么多冤枉錢,她自己的身體也能夠早日得到解脫。
“那葉桐呢?”言諾諾哽咽著問道,“你不是喜歡葉桐嗎?為了他,你不能再堅持一下嗎?”
“葉桐……”言諾漓搖了搖頭,輕輕地說,“葉桐還有那么長的人生路要走,我怎么可能陪他啊……”
她從未給過葉桐什么承諾。
那些鄭重的承諾,都是她無法實現的。
既然實現不了,那她就沒必要用那些東西去束縛他。
“姐姐,醫生真的說過你有希望的。”言諾諾哭著抱著她,“我不想失去你啊嗚嗚嗚……”
“你這丫頭,怎么又哭了。”言諾漓摸著妹妹的頭發,心情無比復雜。
——
站在病房外的葉桐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痛哭出來。
他好恨自己。
恨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勇敢表白。
他懦弱了退縮了,想彌補卻太遲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體日漸消瘦,只能看著病魔無時不刻地折磨著她。
他什么也不能做。
甚至他上班掙得的錢,壓上了全部,也不夠付她一半的醫療費。
葉桐咬著自己的手指,讓手上的痛感抵消心中的疼痛。
過了很久,他才擦干眼淚,做了幾個深呼吸。
“漓漓,我來了。”
推開門,他還是一副溫柔的模樣,只是眼睛有點紅紅的。
“你今天好晚哦。”言諾漓問道,“你眼睛怎么了?”
“哦,進沙了,揉揉就好。”葉桐坐在病床前,輕輕地說,“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說不定,我很快就能出院了呢。”
“那當然了,我看你的氣色真的好了很多。”
倆人相互欺騙著,疼痛卻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