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別墅里,氣氛是前所未有的緊張。
“小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姥姥指著日報上那加大加粗的字體,氣憤無比。
“怎么,我公布自己的妻子,難道還有錯了?”井傅宸坐在沙發上,一臉的淡然。
“可你怎么能在檸檸的生日宴上羞辱她?”
“姥姥,注意一下您的用詞好嗎?什么叫我羞辱她?”
“檸檸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姥姥氣得火冒三丈,“言諾諾趁你出差的時候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我可是親眼看見了。”
“說不定,是您老眼昏花,看錯了?”
“怎么說話的你?”姥姥氣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總之,她不能懷孕,我們井家永遠都不會接受她!”
井傅宸嘆了口氣,不解地說:“難道您讓我娶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就是為了生孩子?”
“你也知道井氏的根基有多大,怎么能傳給外人?”
“還有,她有多少緋聞纏身,難道你不知道?”
“對于這種不自愛的女人,我想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留戀的。”
“她是長得很漂亮,但是有很多女人都不比她差。”
“她不自愛就算了,還跟人家打群架。”
“你看看,這哪有一個女孩子的樣子?”
“身為井家的人,卻在外面跟人家打架,這不是丟我們的面子嗎?”
姥姥一口氣就說了這么多,只想他能趁早回頭。
“姥姥,現在都什么年代了,好歹您也是個重權在握的人吧?眼界就不能高一點嗎?”
“現在的新聞媒體大多數是什么德性,難道您還不了解嗎?”
“要是諾諾跟別人有什么,難道我會這樣留她?”
“那次打架明明是朱綺挑釁在先,諾諾她正當防衛又怎么了?”
“難道您要她傻站在那里被別人欺負嗎?”
井傅宸也回懟姥姥,氣勢完全不輸。
“你不用再說了,給你們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以后她還懷不上,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姥姥在撂下這句話后,便回了房,絲毫不給他辯駁的機會。
就算他再能說又如何,大權終究是掌控在她的手里。
她說不能就是不能,誰也改變不了。
井傅宸煩躁地點燃了一根煙,猛吸了幾口,煙很快就燃盡了。
這事情本來就很簡單的,但是有了姥姥的摻和,就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難道傳宗接代真就那么重要么?
對于自己不愛的女人,他真的下不了手。
這種感覺就跟他有潔癖是一樣的,他不喜歡被別人碰,也不喜歡去碰別人。
之前他跟那些女人親密,不過就是為了氣她而已。
“小宸,在生你姥姥的氣吶?”姥爺眉目慈祥地走了過來。
“姥爺。”井傅宸叫了一聲,痛苦地抱住了頭。
姥姥近些年來身體不好,他真的不想跟她頂嘴的。
可是不這樣,他就會失去心愛的女人。
他只希望姥姥能夠理解他一點。
他不是一個被家族操縱的傀儡,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生而為人,卻只能跟著別人的意愿走,這難道不是很可悲嗎?
“小宸啊,你姥姥她就是這副德行,別理她。”姥爺說道。
“姥爺,您覺得諾諾怎么樣?”
“她是個好姑娘,我也很喜歡她。”姥爺笑著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姑娘跟了你十一年吧?”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跟她相處十一年了。”
井傅宸靠在沙發上,慵懶地望著天花板。
十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
照這么算的話,他們也不能在一起多少個十一年了。
每天都是倒計時,他又怎能冒險放她流浪在茫茫人海中。
“十一年啊,很不容易啊。”姥爺的眼里竟噙著點點的淚花,“我跟她也是相處了十一年,她卻永遠地離開我了。”
“聽您這么說,這個人不是姥姥啊。”井傅宸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聽姥爺繼續往下說。
要知道,這可是姥爺第一次對他提起那些陳年舊事。
這么大一個瓜,他當然要好好吃了。
“她的全名叫什么,我已經忘記了。”
“這些年我的記性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但是我記得,我習慣叫她小嵐。”
“她那個時候,可多人追咯,我就是其中一個。”
“可她唯獨對我情有獨鐘。”
“我們相愛了十一年,卻被硬生生地拆散了。”
“原因我也記不清了,或許是因為她家太窮,家族的人認為她配不上我。”
“我跟秀杞,也就是你姥姥成親那日,小嵐穿著大紅嫁衣跑在街道上。”
“她跑到我的婚車前,說要跟我私奔。”
“在那個年代,說出這種羞恥的話,是會引起眾怒的。”
“我還是沒能跟她在一起,她也在一個平常的早晨,不堪重負地結束了性命。”
“她自殺前給我寫了一封書信,可我還來不及看,就已經被你姥姥燒掉了。”
說到這里,姥爺已經聲淚俱下了。
井傅宸被狠狠地觸動到了。
他沒有想到,平日里話不多的姥爺,居然有這么一段令人難過的過往。
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穿著大紅嫁衣,而自己卻要跟另外一個人成親,心里會是什么感受?
“那這么多年了,您對姥姥有動心過嗎?”
姥爺怔了一下,啞然失笑:“心在幾十年前就要不回來了,哪里還有心啊……”
聽到這句話,井傅宸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姥爺,抱歉。”
“傻孩子,道什么歉啊。”姥爺慈祥地說,“我說這些只是為了告訴你,不要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情。”
“嗯,我明白了。”
——
一直躲在門后的姥姥,自然是把剛剛的談話聽完了。
她靠在門背上,有些渾濁的老眼流出了滴滴淚水。
幾十年了,他還是忘不掉那個死去的女人。
其實嫁給他,又何嘗是她的意愿呢?
只不過,她比他更早地接受事實罷了。
婚后他對她也不錯,所以這幾十年就這么過來了。
這幾十年里,她對他,從毫無感情,變成了深深的依戀。
她以為他也是如此。
因為他總是對她和顏悅色地笑。
她一直以為,他是因為愛她,才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容的。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其實他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內心。
幾十年了,她才大徹大悟。
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對她動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