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附近就有很多吃的賣,但是言銘煒也不知道井傅宸愛吃什么,所以就買了女兒很喜歡吃的燒餅給他。
想必,他也會喜歡的吧。
他走得確實有些急了,因為害怕耽誤太久,女兒的消息他第一時間得不到。
所以走著走著,沒注意路上有東西,一下子就被那東西絆倒了。
一個中年男人,手里拿著兩袋燒餅,滿臉胡茬,狼狽摔倒在地上的模樣很是引人發笑。
卻又令人心酸。
他看了看被甩在地上的燒餅,雖然里面的餅并沒有臟,但他還是折回去,重新買了一份。
畢竟,井傅宸那樣的天之驕子,怎么能吃掉在地上的東西。
他拿著燒餅,小心翼翼地繞過了摔倒的地方,小跑著往醫院趕去。
走到醫院里,他遠遠地看著坐在椅子上那個低垂著頭的身影,心里莫名地有些心疼。
也許,把女兒嫁給他,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吧。
說實話,女兒出事,他也有那么一瞬間怨恨過那小子。
但是,混了職場那么多年,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中間的水有多深。
所以要怪,就怪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保護女兒,而那小子,起碼比自己強得多。
井傅宸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將她找到,而他卻只能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尋找著,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個父親難以言喻的痛楚,也不過大抵如此吧。
他只是一家小小公司的一個小小的老板,沒有滔天的權勢,也沒有那凌人的氣勢。
他甚至沒有辦法查清當年阿婧慘死的真相。
“來,吃點吧。”言銘煒走過去,將手里的燒餅遞給了他。
井傅宸看了一眼那只燒餅,什么也沒有說,便接了過來。
他從來都不吃這些東西的,但是,看見那只有些臟的手時,他還是猶豫了。
打開袋子,燒餅的香味飄了出來,一如多年前校門對面的街道飄過來的燒餅香味一樣。
只是他對這種廉價的東西從來都是不屑的。
他記得,每次放學回家,她總會停留在燒餅攤前買兩張燒餅,一只放辣椒醬,一只放番茄醬。
她曾笑著問過他要不要吃,他只是冷冷地拒絕了。
“摔了?”井傅宸咬了一口燒餅,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這樣的問題。
真是莫名其妙。
“哦,呵呵,沒什么,就是走得有些急了,不礙事。”言銘煒悄悄地將外套上的灰塵拍去。
井傅宸抿了抿唇,看見這個男人那副憨厚老實的模樣,他的心里涌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情愫。
他以前那么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人,他只不過是陷入了父母雙亡的噩耗中無法自拔。
言銘煒失去的是妻兒,而他失去的是雙親。
他們都很可憐,卻又無法原諒。
倆人沒有再說話,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言銘煒的雙眼緊緊盯著急救室的門,心里不斷地祈禱著。
孩子可以不要,但是諾諾一定要平安無事。
“那間新公寓,賣了?”井傅宸忽然問道。
言銘煒愣了愣,有些尷尬地說:“是呀,好在賣的價錢還不錯!
那間新公寓是他和阿婧攢了半輩子的錢才買的,四房兩廳,非常漂亮。
房間他都分配好了,諾諾和諾漓各一間,未出世的兒子一間,他和阿婧一間。
這樣子,三個孩子以后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而他和阿婧,也能享受甜蜜的二人空間。
他記得阿婧對自己憧憬將來有新房子時,想要怎么裝修的模樣。
也記得他們搬去新房子住的時候,她跟著兩個女兒在敞亮的廳堂里蹦跳著的模樣。
阿婧對新公寓非常滿意,因為他將她的意愿全部都記了下來,給了她想象中的家。
但是沒過多久,噩耗就傳來了。
阿婧和未出世的兒子都走了,這一走,就再也沒能回來。
料理完后事,他回到這寬大敞亮的房子,忽然覺得一切都那么諷刺。
他如此拼命工作,就是為了給妻子和孩子一個這樣的家。
他辛苦了幾十年,阿婧也陪他遭受了幾十年的苦,終于能夠好好享受一番時,上天竟然跟他開了這么大一個玩笑。
昨天他們還在一起數著兒子還有多少天能夠降臨人世,阿婧還說,再等兒子大一些時,讓他抽出空來,陪她去逛逛母嬰店。
他撫著她的肚子,笑著承諾那天他不論如何也會抽出時間。
那個晚上,阿婧笑得很幸福。
他跪倒在客廳中央,頭頂上精致奢華的水晶燈亮著柔和的光芒,卻始終無法照進他的心里。
在井傅宸登門拜訪不久后,他就決定將這套公寓賣掉。
因為,諾漓的醫療費用不夠了。
賣掉公寓以后,諾諾嫁給了井傅宸,而他,就搬回了原來那老舊的房子里。
“諾諾她……很可愛。”井傅宸忽然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其實連他自己也很訝異,這句話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就蹦出來了。
言銘煒從那段灰暗的回憶中醒過來,他撓了撓頭,笑著說:“她一直都很可愛,就是很調皮。”
“嗤,確實!
“你對諾諾……是真心的,對嗎?”
井傅宸微微側頭,他能看見這個男人眼里的期待和忐忑。
言銘煒不由得轉移了目光,他抓著衣角,略帶歉意地說道:“畢竟,我是她爸爸,所以……”
“嗯,是真心的啊!彼p輕地說。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點亮了言銘煒眼里的光芒。
能親口得到井傅宸的回應,對于他這個做父親的來說,意義實在是太大了。
畢竟,他對女兒,始終都是有愧于心的。
之后,雖然他們兩個沒有再說話,但氣氛卻緩和了不少。
最起碼,有了一絲絲溫情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急救室的門終于打開了。
醫生一出來,倆人就立即迎了上去。
“我女兒沒事吧?”言銘煒緊張地問道。
“她沒事,只是孩子保不住了!贬t生的眼里也滿是惋惜,“如果不是病人的身體太虛弱,這個孩子說不定還能保住!
“沒事沒事,只要大人沒事就好。”言銘煒深深地松了一口氣,眼中的疲憊褪去了大半。
井傅宸看著那個緊閉著雙眼,面無血色,嘴唇蒼白的人兒從急救室里被推出來的時候,他的心從未像現在這般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