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多了,父親和幾位叔伯一起開會去了,而我便匆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回想著最近的一切,我感慨萬千,似乎我的生活注定是不能平靜的。
女友巫媛媛已經(jīng)昏迷了整整四個月,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要不是這次被二大伯緊急召回南栗,我仍在S市的醫(yī)院里陪護(hù)著她。之前在閱讀人皮手札的時候,我得知陰陽神殿之中生長著一種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植物。怎奈手札是殘本,陰陽神殿在祖先的記載中出現(xiàn)過一次之后便銷聲匿跡了。為了尋找人皮手札下半部的下落,我將部分人皮手札拍成照片發(fā)到了一些知名的論壇上,可是論壇議論的重點卻是手札是否是真正的人皮。就在我苦苦等待而得不到結(jié)果的時候,一個電話卻讓我重新燃起了希望。電話是從北京打來的,聽聲音是一個操著河南口音的中年男人。他告訴我,他在北京琉璃廠開了一家古玩店,曾經(jīng)有幸見過人皮手札的下半部,只是現(xiàn)在他人在浙江,過幾天才能回到北京。于是我和他約好這周在北京見面。
不久前,于子房和周穎坐上了開往西藏的火車,去探訪法空大師修行過的寺廟。法空大師是藏傳佛教的大師,也是爺爺那一代守陵人的羽人將軍,而于子房正是我這一代的羽人將軍。在火車上,于子房時不時將沿途拍攝的照片發(fā)給我看,可是自從進(jìn)入西藏之后他便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他和周穎的手機也一直都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我不由得開始擔(dān)心他們的安危了。
孫悅彩受到散易生的迷惑開車撞傷了巫媛媛,后來便自殺了,葬禮是在三周前舉行的。期間,她哥哥孫浩曾經(jīng)找過我。對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我一直難以釋懷,擔(dān)心孫浩會將孫悅彩的死歸咎于我。出乎意料的是,孫浩只是一言不發(fā)地坐在沙發(fā)上,沉悶地抽了幾根煙之后,說道:“志洋,以后你要好好生活。”隨后,他直起身子,從口袋中掏出一把車鑰匙放在茶幾上,說道:“你那輛奧拓早該換換了。”
“這是……”雖然這兩個字脫口而出,但是我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這車是悅彩早就給你定好的,一直放在車庫里。現(xiàn)在她去了,我想這車也應(yīng)該交給你了。”提到孫悅彩,孫浩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悲傷。一時間,我們兩個都陷入了尷尬。過了良久,孫浩打破沉默說道:“好了,那我走了。”我諾諾地點了點頭。孫浩走到我旁邊,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邊鄭重說道:“我們還是好兄弟,雖然喝不上你和悅彩的喜酒了……”
目送著孫浩離開,我心中涌起陣陣感傷:對于整件事,悅彩也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可是幾天之后,孫浩再次找到了我。他臉色蒼白,神情憔悴,進(jìn)屋后便一直沉默不語,只是不停地抽著煙。臨走的時候,他才低聲說道:“悅彩的骨灰被盜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深深刺痛著我的內(nèi)心,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想不出是什么人盜了孫悅彩的骨灰。
細(xì)細(xì)想來,之前所有的經(jīng)歷就像是一場夢,可是如果真的是一場夢,那么當(dāng)夢醒的時候一切就應(yīng)該徹底結(jié)束了。可事實恰恰相反,一切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結(jié)束,甚至才剛剛開始。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是誰這么晚了還給我打電話?我疑惑地接通了電話,聽筒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請問你是閆志洋嗎?”
“嗯,是的。”我趕緊應(yīng)答道。
“噢,我姓張。記得幾天前我們約好了在北京見面嗎?”
“原來是您啊!您現(xiàn)在是在北京嗎?”我問道。
“是的,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就過來一趟吧,可能過些日子我又會出去了。”
“好的,那我明天就去北京。”我回答道。
“好的,你到北京給我電話,我過去接你。”我們寒暄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這時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我立刻起身去開門,原來是父親和二大伯,我側(cè)身讓他們進(jìn)來。還沒等我開口,二大伯便臉色凝重地說道:“志洋,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南栗?”
其實在巫媛媛昏迷的時候,二大伯就問過我這個問題,只是當(dāng)時我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fù)。當(dāng)這個問題再次擺在面前,我面有難色地說道:“這個……”
“這個什么?”父親忽然大聲地說道,“你是閆氏第八代守陵人,就必須履行守陵人的職責(zé),三年之內(nèi)必須守在南栗。”
“可是……”我抬起頭,正好與父親的怒目相對,本來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我知道現(xiàn)在巫媛媛還沒有清醒過來,你不放心她,但是她何時蘇醒仍然是個未知數(shù)。”二大伯坐在我對面,慢慢說道。
“只要能找到陰陽神殿,找到那種植物,巫媛媛就一定能醒過來。”我堅定地說道。誰知,我話剛出口,父親和二大伯便臉色頓變。
二大伯眉頭緊鎖:“孩子啊,陰陽神殿只是個傳說。手札的內(nèi)容你爺爺也曾經(jīng)說過一些,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誰也不曾找到陰陽神殿。”
雖然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陰陽神殿是否真的存在,但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閆世德后半部的手札上,希望明天見到那個張姓的人能有所收獲吧。
南栗至北京的大巴凌晨五點出發(fā),我早早地來到了車站。雖然已到了三月份,可是寒冷似乎對南栗戀戀不舍,在車外依然冷得讓人不舒服。我趕忙上了大巴,車?yán)锱婧娴臒釟饪偹憬o了我凍僵的身體一絲安慰。大巴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顛簸,我卻困得時醒時睡。
忽然一個急剎車,我的額頭險些撞在前面的座椅上,我和車?yán)锏钠渌丝投急贿@突然的情況驚醒了。大家紛紛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疑惑地向前張望,發(fā)現(xiàn)大巴正好停在一處盤山道中,但是車前沒見什么異常。只是我注意到,正靠在座椅上的司機快速地喘息著,他的臉上已然掛滿了豆大的汗珠。
“師傅,怎么就忽然停車了呢?”一個坐在后面座位上的小伙子怒氣十足地問道。我扭頭看去,只見他正重重地揉著自己的額頭,想必他剛剛被瓷瓷實實地撞了一下。可是司機卻全然沒有反應(yīng),但見他的手臂在顫抖著。車子里頓時亂作一團(tuán),所有指責(zé)都朝向了那可憐的司機。良久,緩過神來的司機顫顫地對乘客們說道:“對不起大家了,馬上就出發(fā)。”
說著,司機緩緩發(fā)動了車子。人們都各自回到了座位上,雖然嘴上還一直不停地數(shù)落著司機的不是,但是聲音相對小了很多。因為剛剛的變故,我睡意全無。我悄悄地注視著司機,只見他神情專注地望著前面蜿蜒的山路,眉頭緊鎖。
忽然司機扭過頭問我說:“你剛才看到了嗎?”
我被這突兀的問題問懵了,以為他發(fā)覺我一直在注視著他,忙道:“什……什么?”
“剛才的那個老頭還有他身后的怪物。”司機將聲音壓得很低。
“啊?”我頓感情況不妙,如實說道,“我剛剛睡得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沒看見。”
“哦……”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后重重地踩了一下油門,車子立刻飛馳了起來。
直到我們中途在服務(wù)區(qū)休息時,司機才松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輕松了許多。因為沒有什么需求,我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聽那司機幽幽自語般地說道:“剛剛上那道梁的時候,我怎么就忽然看見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老頭呢?”
聽他這樣說,我連忙望著他,示意他繼續(xù)。他眼神空洞而深邃地說道:“在那老頭的身邊還有一只黑乎乎的怪物,像是猴子,但是又絕不是猴子,因為那怪物的臉像是貓或者虎。他們忽然出現(xiàn)在車前,于是我便踩下急剎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司機口中描述的老人雖然沒有什么特點,但是那只怪物竟然與貓恨猴完全一樣,那么那老頭無疑就是散易生了。難道他一直在跟著我嗎?想到這里,我就覺得好像有一塊巨石壓在了胸口,堵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周穎打來的。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她和于子房的消息了,我忙接通了電話。
“喂,是周穎嗎?”我急切地問道。可是,過了良久周穎依舊沒有說話,聽筒里只有她的輕聲抽泣。
“志洋……”周穎失聲說道,“子房失蹤了!”然后,她開始止不住地哭。我想去安慰她,最后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語言都顯得空洞無力。大約十分鐘過后,周穎終于止住了哭聲,再次說道:“子房失蹤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怎么之前一直沒跟我聯(lián)系?”
于子房的為人我非常清楚,他是一個穩(wěn)重而成熟的人,所以起初我并不太擔(dān)心他們的安危。只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
“我一直想和你聯(lián)系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剛剛進(jìn)入藏區(qū),子房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周穎依舊掩飾不住哭腔。
“你現(xiàn)在在哪里?跟我詳細(xì)說說!”我極力克制著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緒。
“我在拉薩的一家酒店中。一周之前,我和子房來到了拉薩。可是在火車剛剛駛?cè)胛鞑氐臅r候,我就發(fā)覺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總是望著窗外發(fā)呆。等我們下了火車,他就將我的手機要了過去,然后拿下了電池。我們在拉薩找到了這家酒店暫時落腳,他一直都魂不守舍,還總是問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我當(dāng)時害怕極了。我知道高原反應(yīng)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只是子房堅持說那些都不是幻覺,他說他確實聽到了什么聲音。”
“后來呢?”我接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