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感覺圣嬰最討厭的就是殺不死,無休無止,又惡心怪異。
阿瀾也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展著翅膀想飛起來,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直直的栽落在地上,撲騰著翅膀,連化成人形都不能了。
原本阿瀾落下特意選了個人煙稀少的山區,這會巨大的青鳥真身撲騰著翅膀,飛沙走石之間,那嬰兒的啼哭依舊傳來,但那圣嬰和蠱婆婆都沒有露面。
李瓊有點害怕,坐在阿瀾背上緊張的看著我。
我知道蠱婆婆會跟來,卻沒想來得這么快……
布家關系到獻祭尸巫,連陸思齊都不敢拿布澹塵怎么樣,云香似乎也和布澹塵交好,布澹塵幾次提及讓我來布家避禍,十分篤定就算尸巫出也不怕,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我引著香從阿瀾背上滑落,然后一柱清香起,煙又瞬間落入地底,滲入了土層之下,并沒有感覺到異樣后,卻依舊不敢放松。
香供天地,當青煙涌入阿瀾天青色的羽毛下時,卻見許多細得好像柳絮般的毛團吱吱的叫著飛了出來,那些毛團如柳絮般撐開,下面和水母一般拖著三四條土黃色的細絲,前面毛團飛了出來后,后面的細絲還拖著,出來得多了,無數土黃色的細絲在空中飄動,看上去詭異無比。
“是地縛。”小精吃著薯片,伸手捏了一個毛團:“這東西就是鳥類死后落入地里慢慢腐爛得只剩羽毛,那一縷怨氣生成的,鳥飛青天,唯地而縛,指的就是這個。帶著死氣和怨氣喲,一旦碰了就會將活物朝地底拉,不能碰而且很少見了哦。”
小精說完,捏著那個毛團就丟進了嘴里,然后“呸”的一聲吐了出來:“一股子爛毛味。”
有香薰著,那些地縛一團團飛出,又被青煙包裹成一團,齊楚拿著縛靈鎖還想收起來,可掙脫了束縛的阿瀾猛的一張嘴,一口青炎吐出,所有毛團全部化為灰燼,一雙青眼充血,扭頭四處看道:“要想生成地縛,必須是靈鳥泣血慘死,骨肉化成羽不消。這么多地縛不知道死了多少靈鳥才行成的,還是怨氣極重的那種!”
嬰兒啼哭聲依舊在,四周草木突然變得茂盛了起來,參天的大樹似乎在沉悶低語,有什么在灌木叢中唆唆作響。
似乎整座山上的草木都活了起來,雀鳥驚鳴,走獸飛奔。
“你先帶墨逸和布澹塵他們回去,我和齊楚留下。”我朝阿瀾打了個眼色,這一趟本就由引敵而起,如若無礙,找到布家最好,可現在至少也得保存這幾個人才行。
阿瀾立馬化為青鳥,翅膀一展,將兩個昏迷的和李瓊都甩到背上,扭頭看了一眼小精,也將她扔了上去,正要離開,卻見林中藤蔓沖天而起,瞬間在半空中鎖攏,然后如同靈蛇吐信一般朝著阿瀾纏來。
我看著那涌動成籠的藤蔓,心中一動,忙引著香化成白練聚在腳下,掏出那面葉脈紋鏡,咬破指尖戳著血。
阿瀾在空中吐著青炎想沖出去,可奈何這山林之間草木深厚,她怎么也燒不完,只得復又化成人形落了下來,扭頭朝四周大喝道:“云娥,你出來。”
化地為籠這只有墨逸和云娥會,她自然也能一眼看出來,只是這會聲音再也不如以前親熱,帶著一股子憤恨。
云娥我倒是不怕,怕的是女嫘,我們又不會飛,必須腳踏實地,女嫘借地之勢,我們實在是無法破解。
齊楚握著那把大鋼刀,與我背對著,卻并不著急。
隨著阿瀾的話音落下,一身翠綠藤裙的云娥從樹木之中走來,她手里抱著被青藤纏住的圣嬰,赤腳從那些灌木中踩過,所有草木似乎都在避讓她。
她如同林中仙子般的走來,朝我點了點頭,跟著看著李瓊道:“我在泰山府宅呆了這么久,都沒有感覺到美女蛇的存在,原來是墨逸將你關于玄水域中,連阿瀾都不知道你身披美女蛇皮,想來他從一開始就防備我。”
李瓊臉色微微發白,似乎在害怕。
我看著云娥懷里的圣嬰:“你失言了。”
“不算吧。”云娥伸手撫了撫那圣嬰的臉,柔聲笑道:“十二神廟我都壓下去了,蠱婆婆她們不會隨意發動蠱,也不會讓那些神廟直接出來,你自需要保持本心就可以了,對你好處太多了。只是這美女蛇關系巫族本源,我本以為絕了種,卻沒想布家居然還養了美女蛇。”
說著,她猛然發狠,臉露厲色:“他們算什么東西,如若不是我,他們還想祭祀尸巫,早就在不周山倒之時就滅了族,卻背著我養蛇,他們以為我愿意判族嗎!”
說話音,她猛然一伸手,一道藤蔓從李瓊腳底涌起,拉著李瓊就朝她拉去。
一直戒備著的齊楚一刀起,就將那藤蔓砍斷,我趁機用煙將李瓊彈在阿瀾身邊。
同時腕間花蠱彈去,葉脈紋鏡之中綠光閃過,周圍所有草木全部化成了灰燼,花蠱卻飛快的朝著云娥纏去。
可到她身前卻并未纏上,只是繞著她身子彈著花枝,似乎有點無措。
“云清,你忘記了你我的關系了。”云娥伸出手指彈了彈花苞,似乎有點傷感的道:“其他東西我都可以放下,可美女蛇不行,你將那人給我,我放你們離開。蠱婆婆已然追了過來,如若不是我半道搶了她家的圣嬰,你們這會碰到就是她了。”
我身體里流著的是她的血,這種想法讓我感覺很是怪異,所以這花蠱也不會傷她。
我沒想到她們居然還有兩重阻擊,朝阿瀾打了個眼神,她駝起原先要帶走的人展翅就飛走了。
云娥冷哼一聲,一縷香煙猛的朝著阿瀾纏去,那縷香原本只有拇指大小,到半空之中卻化成掌寬的白練,等沖天密林之時,卻已然遮天蔽日,轉動極快。
眼看就要纏住阿瀾了,我只得沉心靜氣,看著那縷煙,心思一動,阿瀾猛然展翅,沖破了煙練,消失在了天邊。
“又長進了。”云娥看著消失的阿瀾,似乎輕喃的道:“那具身體是真的好啊,可惜了。”
這具身體到底有多好,我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阿瀾已然離開,我和齊楚也不想多留,我撐著陰陽傘就要走。
卻見云娥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都說碰到我算是好的了。”
她話音一落,遠處一聲凄厲的叫聲傳來,跟著遠處一團黑云涌來,烏鴉和禿鷲的怪叫聲傳來,中間夾著青鳥啼聲,以及蛇信嘶吼之聲。
“再往北就是藏區了,那邊是進行天葬的,你們知道為什么嗎?”云娥抬頭看著那團黑云,朝我沉聲道:“就算沒有李瓊,我也知道布家會將美女蛇養在哪里了,也只有那個地方安全。只不過找不到入口,我進不去。”
我猛然想起查到的資料,女媧是人首蛇身,美女蛇自然也是人首蛇身。
神話傳說中,女媧是照著自己的模樣捏的人,那不就是美女蛇的模樣嗎?可既然有美女蛇,又為什么后來造的人又為什么沒有蛇尾巴?
我原先查不周山的時候,也查過是不是有現實中的地址,網上只有兩個地方,一是帕米爾,二是六盤山。
帕米爾是世界屋脊,大部分人認為,如若有不周山,那么極有可能就是在帕米爾山脈之中。
可六盤山脈卻也有不周山殘址的說法,這里在甘肅東,正靠近六盤山,李瓊說快到了,那么就極有可能是在六盤山了!
女嫘在后土廟捏泥跟我哭訴過,巫族會被滅,是因為不周山倒,洪水滔天,巫族那至高的神為了蒼生補了天,任由巫族被滅,如若有女媧在,就算不周山倒,巫族有她在,依舊不會被滅。
現在巫族若要崛起,如若要造神呢?
人首蛇身的美女蛇如若被她們奉為神呢?
我腦中突然冷汗直流,突然明白墨逸當初在酒店知道李瓊披著美女蛇皮后,為什么要直接將她帶走,而且他在酒店那會情緒為什么不對了。
布家居然一直養著美女蛇,還一養就是這么多年……
遠處青鳥聲逼近,阿瀾渾身是血的從空中落下,然后展開翅膀將對她護在翼下的人放下,扭頭看著云娥道:“你居然用那些死禿鷲來對付我?它們居然敢咬我!”
她身上鮮血淋漓,還有抓傷,十分狼狽。
隨著阿瀾回轉,那團黑云散開,原本就變得漆黑的地上,蹲滿了禿鷲,地面蹲不下,遠處樹上一排排的站滿了,原本蔥綠的樹都變成了黑色。
禿鷲雙眼腥紅,禿著毛,咕咕的叫著,死死的盯著我們,似乎在等待。
“神鳥既然護世,就不該理會這些事,還是帶府君回泰山吧。”蠱婆婆從一堆禿鷲之中走出來,朝我點了點頭:“你想解布家制偶反噬,我們現在有尸巫圣嬰,承于尸巫一脈,自然也是可以解的,你就將布澹塵和那披著美女蛇皮的人給我們,看在布家這么多年依舊為巫族養著美女蛇的份上,我們也不會傷他們半分,更是應該感謝他們的。”
“如若你不信,我可讓你種下花蠱,這花蠱是醉花蔭的克星,巫族養神之物,可控人心神,一旦違誓,我也就只能化成花肥,更何況還有云娥帝巫在,你大可放心。”蠱婆婆臉色沉重,給我分析著形勢。
可隨著她話音一落,遠處無數蛇蟲爬來,禿鷲落地后,天空邊上還有著大片大片的黑云在空中盤旋,也不知道是什么。
“這些禿鷲常年以死尸為食,加上我們這些年也在找不周山遺址的入口,所以來的時候隨手給這些小東西喂了點蠱,讓它們當當耳目,要不然它們這種東西,怎么可能敢傷護世神鳥。”蠱婆婆伸手拎著一只禿鷲的脖頸,朝我沉笑道:“云清不是向來識實務的嗎?”
遠處那團黑云從我們頭頂飛過,嘎嘎的叫著,正是一群烏鴉,只是雙眼腥紅滴血,怕也不是什么好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