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看到墨逸，我有點恍然。

他能勾動幽冥之火，身邊的玫瑰花在勾魂鏈一圈圈的轉動下，慢慢化面了灰燼。

“對不起。”齊楚臉帶苦色，藏于道袍下的胳膊慢慢抬起，上面鮮紅淋漓，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面正猙獰的扭動著。

如若不是他今天用到，我好像都忘記了他身上也有這樣一個印記，當初我身上也有過，后來碰到青蘿，她吸走了。

齊楚雙目沉沉的看著我，勾著嘴角想說什么，但似乎脫了力，說不出來。

我知道他的意思，朝墨逸輕聲道：“多謝府君。但請府君先拘住蠱婆婆吧？”

“抓不到她的。”墨逸從勾魂鏈上跳下，看著地下室遠處搖曳的玫瑰花：“蠱惑的是人心，只要有這些東西在，就抓不住她。這才是蠱……”

我不明白什么是“蠱”，但墨逸說抓不住，我更抓不住。

身上全是傷口，卻并不痛，只是發著麻，萬幸的是那些玫瑰花刺進入身體后，并沒有馬上發芽，可能是我手握葉脈紋鏡的關系，都變成了干硬的花刺。

大白討好的看著我，卻又似乎怕什么，縮在墨逸腳下。

幽冥之火一圈圈染開，那些玫瑰花叢直接化了大片的灰燼。

我不敢在這下面久留，也不想這樣面對墨逸，用力將齊楚拉起，然后借著煙找到了我們被拉下的地方，用煙纏著我們上去。

但一上樓，卻依舊聽見女子低吟之聲，陳金熾那種蠱的術法還沒有停，可那中年女子卻不見了蹤跡。

我詫異的抬頭，就聽到尖叫聲傳來，那個還躺在桌上的女子沉迷于情欲之中并沒有動，可五個種蠱成功的正坐在一邊看著，見到我和齊楚突然出現，嚇得放聲大叫。

陳金熾更是挑眉看著我，頸上那插著的那根簪子頂端的紅寶石復又變得黯淡、干癟，連他胸口的玫瑰叢似乎也不見了，只剩一朵長出了胸口慢慢朝著他身下女子長去，長根伸展，卻因為插種的中年女子不見了，怎么也扎不下根去。

果然陳金熾對于蠱婆婆她們而言，也不過是個播種的媒介。

女子的尖叫聲，嚇得那準備接種的玫瑰花蠱慌忙的朝陳金熾體內縮，我忙將引著香過去，瞬間纏住了陳金熾，跟著將所有女子全部迷暈。

香將陳金熾拉開，原本男女連接之處瞬間分開，他身下之物卻依舊昂然，連他也只是嘿嘿的看著媚笑。

隨著他笑，那昂然之物居然慢慢抽長，朝我纏來。

那東西腥紅無比，似乎如同卻蛇一般，上面的液體還帶著水光，我一時氣急，直接用煙纏住，如同實物般一扯。

只見到“吱吱”幾聲如同蛇被捏住的叫聲傳來，跟著只剩一只皮掛著了，鮮血夾著濁白噴涌而出。

那些東西離了體落地地上，似乎還能動，朝著桌上的女子涌動流去。

還是后面跟上來的墨逸冷哼一聲，一道火光閃過，連灰都沒剩。

而陳金熾身體也隨著倒地，那簪子上的紅寶石似乎干癟得不成樣了。

看著陳金熾痛苦的抽動，我忙走過去，他這會面黃如金紙，雙眼青黑，原本高壯的身體似乎變得羸弱，看著我吃力的道：“我太爺爺時，民不聊生，眾多女子落于風塵，我家因能在皮草上紋繡，也可以身上刺青，就專門給那些女子紋玫瑰，可那手藝怎么紋的我真不知道，我只聽我爹夢里說過，什么苗蠱紋巫，就在我身上。”

“幫我剝掉……”陳金熾說了兩句，似乎還心有不甘，但依舊斷了氣。

我掏出一根醒神香給自己點著，然后給楊姐打了電話，這才去給齊楚看傷。

從頭到尾，墨逸除了解決那灘濁物，都沒有再動，更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冷冷的看著我做這些。

齊楚身上的刺并不比我多，但有些刺已然發了芽，雖然用葉脈紋鏡絕了生機，但扎根在肉里，留久了怕也不好。

我只能用匕首劃開，然后一根根的抽出來，痛得他臉直抽抽，眼睛卻瞟著墨逸，朝我輕聲道：“我不可能讓你真的死在下面，我聽到你朝我踩過來了，我……”

他臉帶愧疚之色，手抓著我衣袖輕聲道：“你向來能忍的對不對？這次也能忍的是不是？”

我被他氣樂了，他這是提醒我別跟墨逸翻臉，蠱婆婆說的那些話，他也是聽到了的，所以特意提醒我我忍著嗎？

可我要忍到什么時候？

墨逸轉眼看著齊楚，眼帶疑惑，卻緊抿著唇不說話。

一邊大白家的兩個小的在沙發上跳來跳去，大白緊張的看著它們，生怕它們掉下來，一邊還操心的瞄著我。

“大白到底是什么？”我將齊楚身上的傷口一個個的劃開，抬頭看著墨逸：“能去府君所不能去的地方，大白來頭怕是不小。讓我猜猜，它看上去是狐貍，卻又是狗叫，修行有成卻又化不成人形，還能在任何地方走動，那就只能是……”

“諦聽。”齊楚直接開口，臉色晦暗不明的看著我，似乎意有所指的道：“佛教地藏王的坐騎，佛家典傳是白犬所化，其實是天生地養，后被收服而已。大白是諦聽血脈，所以通人性，避邪惡，才能在幼時自己那般存活下來。”

諦聽，傳說明善惡，辨真偽，號稱地府第一神犬，自然能在陰陽之間無界，有九靈之力。

怪不得何詩怡生產之時，月圓之夜，那些東西追了過來，兩只剛出生的諦聽幼崽，大概吃了也有好處吧。

墨逸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似乎就那樣站著，靜靜的看著我給齊楚挑刺，但聽到齊楚提及諦聽時，猛的抬眼看了過來，那眼里帶著無奈。

楊姐來得快，外面依舊一片叱喝聲和五雷符鳴動的聲音，想來外面也不大太平。

等她進來時，見墨逸也在，先給他見了禮。

見我和齊楚的慘樣，目光閃了閃，叫人將我們拉走。

“剝下陳金熾胸口的皮。”我這會并沒有感覺到痛意，忙指著陳金熾朝楊姐道：“那玫瑰上有巫術刺青，還有叫人找有同樣玫瑰刺青的女子，這是一種蠱。”

楊姐自然叫人過來，我和齊楚被抬上了擔架，推上救護車。

但不知道為什么，墨逸也跟了上來，他來頭大，沒有敢阻止，讓本就小的救護車顯得窄小無比。

接待我們的護士正好是莫紋，看到我們的慘樣，眼睛都紅了，忙拿東西想幫我先將刺挑出來。

剛才神經緊繃，或者這些刺帶了一定的麻痹作用，一直沒感覺到痛，等莫紋給我灌下藥水后，緩過神來，全身的皮肉都在扯著痛。

就好像掐著一小塊肉，一點點的用力扯動，帶著火辣辣的痛意，卻并沒有一痛而止，而是一點點隨著扯動力度加大而加大。

身上還有被蛇咬的傷痕，又痛又癢夾著麻意，怎么也止不住。

我只感覺全身肉都在抽抽，冷汗直流，痛意卻怎么也控制不住，一陣陣的，好像無數的針插在身上，一波又一波的插過，插于全身，源源不絕！

那邊齊楚的情況和我差不多，緩過來時已然痛暈了過去。

莫紋十分緊張的看著我，拿著小刀和鑷子的手有點抖，居然開始啜泣。

我不知道她對我哭什么，我又不是陳名，當初陳名的腿被吞生草根貫穿，她也是這般的哭。

“我來。”跟著上救護車，在旁邊冷眼看著的墨逸突然接過莫紋手里的鑷子和小刀，沉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冷靜的劃開了我那捏過玫瑰花的手指，跟著猛的用力將鑷子戳了進去，飛快的夾著什么拿了出來。

十指連心，那種尖悅的痛意將我瞬間從擔架床上坐了起來，綁在腰間的綁帶都被帶動，莫紋死死的壓著我道：“出來了！出來了！”

感覺手指里有什么慢慢被抽出來，墨逸一點點的拉長。

那是一根看上去頭發般大小，如同青筋一樣的蟲子，至少一米來長，被墨逸一點點的拉出來，鑷子夾著的頭部還在慢慢的蠕動。

“好像是條鏈狀帶絳蟲，這種寄生蟲在蛇類之中也有，生命力比較強。”莫紋為了緩解我的注意力，沉聲道：“這條肯定是養過的，蟄伏于人體，說不定就是條蠱蟲，早取出來早好。”

身上又一波痛意涌來，如同密密麻麻的針一點點的扎入體內，然后針頭再長出細毛，戳得一整片都在痛。

那條寄生蟲被拉出來，墨逸指尖火光一彈就化成了灰燼，跟著用小刀輕輕劃開了胳膊的一個小傷口。

他沒有再看我，目光沉著，下刀，取出，再燒掉……

沉默不語，卻又沉穩如山。

看著這樣的墨逸，我雙眼慢慢變得渙散。

不知道他為什么要來，為什么初見我時那般生氣，最后卻一直沉默，連話都不說，卻又一直跟著，然后幫我治傷。

難道就只是因為我這具身體，還有利用價值嗎？

果然生病讓人脆弱，一點好處就會讓你感覺到溫暖，要不然怎么那么多病人會喜歡上醫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