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逸的話里夾帶著隱隱的怒意,只是我撐著的那口氣松了下來,只感覺頭暈眼花,身體發軟,也沒心思去細想,昏昏沉沉的倒在齊楚懷里,只看著手腕上半凝結的血糊滿了他那件混透了帶著污泥的道袍。
阿瀾一聲長嘯帶走了滿是怒氣的墨逸,和昏迷了的云娥,其他的人都詫異的看著那只巨大的青鸞,對于墨逸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
從祭壇里帶出來的人雖沒有受傷,但也知道這洞里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碰的,匆匆的上去了。
楊姐她們似乎還在安撫那些鎮上的居民,他們也被帶下了祭壇。
我半昏半醒,隱約聽著齊楚說了什么,然后帶著我在鎮小的衛生院住了下來。
龍虎山那邊的后援來得快,幫我輸了血,又打了針,挖機又開始轟隆作響,不過這次并不是開挖,也是挖山填了河道。
張懷旭在上來的第二天回龍虎山了,但也留下了十二位道長和廣濟一塊封住河道。
走前他來看過我,眼里隱隱帶著擔憂,卻依舊表明龍虎山會尊重我的想法,他急著去迎張天師的仙身,自然也沒有久留。
我雙腕纏得跟個木乃伊一樣,胸口更是纏得厚重,布澹塵傷得更重,到現在都沒有昏迷,如果不是他不知道制了多少的替身人偶,怕早就沒命了。
負責照顧我的姚鈴告訴我,鎮上的居民也都在那祭壇下面,下來的時候廣濟用佛家障眼法迷住了他們,并沒有讓他們知道地底的情況,這會都醒了過來,他們也沒發現異樣,只不過小鎮所有房屋上都長滿了各種各樣的草木,大家都忙著修葺房屋。
問及他們是怎么失蹤的,姚鈴也說不清。
她們挖到下面河道時,并沒有發現我們進出的那個“產子”的洞,只是挖機挖出的都是黃泥了,也并沒有尸體再挖出來,楊姐就讓挖機走了,自己下去看,然后大家好像聽到什么呼喚聲,就迷糊了,等再醒來時,就是我們救出來時的情況了。
“哦!”姚鈴說著,似乎想起什么,朝我道:“梁美鳳死了,死得挺慘的。”
我挑了挑眉,這才想起姚鈴是負責看管梁美鳳的,這會卻在這里,想來是后面又回來了。
梁美鳳確實死得挺慘的,原本楊姐是打算將她送回研究所的,可她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發狂,又回到了放孩童骸骨的帳篷,撩起衣服抓起那些骸骨就朝自己身體里塞。
“她當時力氣很大,我們幾個人都沒有拉住她,打了鎮定劑也沒用!币︹徦坪跣挠杏嗉,緊皺著眉道:“而且她神態十分瘋狂,如同一條瘋狗,人一靠近就呲牙準備開咬。那些骸骨有的也較大了,她直接塞回子宮里,鮮血直流,我們想阻止她,她就亂叫,雙眼帶著兇光太駭人了!
所以等姚鈴她們反應過來時,梁美鳳已然朝體內塞了好幾根骨頭,據說當時她嘴里還喃喃自語,但誰也聽不懂她說什么。
只見她撐開的身體如同血崩般血流不止,血流到了那些骸骨上面,然后那些泡得發黑的骸骨在血中化成了一灘黑粉,血與骨混合在了一塊,再也分不開來了。
“楊姐回來時候見這樣,就讓我們將帳篷都撤了,那些骸骨的牙都很古怪,骨架化成灰后,那些牙依舊留在血污里面,我用鑷子撿了出來,裝了起來!币︹徴f著微微沉嘆,苦笑道:“哪個孩子不是父母的骨血,怎么會這樣?”
她對于地底發生的事情半點也不知道,只記得梁美鳳殺子謀財。
我聽著她這話,突然想著,或許那些孩子的陰魂也并不是殺不了梁美鳳,只是不想殺了她。
就像陳非凡一樣,孩子最渴望的就是母愛,所以梁美鳳或許最后醒悟了什么。
姚鈴感慨萬千,但卻照顧得我無微不至,上廁所都是她幫我脫褲子,免得讓我難堪。
河道開挖時挺快,但封起來卻慢了許多,據說挖機將上下河道也都挖開,然后由龍虎山和懸空寺共同繪了陣法,用特殊材料布下大陣。
然后從河邊四方八位的陣眼里下樁埋下了法器,又打下了九九八十一道木樁,將整個地底祭壇全部封死,免得附近的人再受祭壇下尸巫的吸引投河,當然這里以后也不會再有河了,河水會被改道,按陣法制成一個大廣場,上面會蓋上一座大廟,當然這些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弄好的。
齊楚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正喝他煲的財魚紅棗湯,那味道……
實在不知道怎么形容!
但財魚長傷口,紅棗補血,雙管齊下,所以齊楚嘗試了這道湯。
手腕才劃開的時候,我并沒有感覺多痛,可這會包扎好后,緩過神來只感覺動一下就痛,捏著勺子都在抖,明明輸了血了,卻依舊感覺頭昏。
“你這是對我有意見啊!”齊楚見我勺著湯在灑,拍了下我包著的手背,接過勺子將湯攪了攪。
我猛然想到了電視劇里用爛了的老梗,難不成這貨要喂我?
他一手飯菜做得不錯,可這喂食,還是用勺子一點點吹涼了喂,就算臉皮厚度如我,依舊有點赫然。
所以當我看著齊楚將勺子放在一邊,將那個比我臉都大的湯碗端起來遞到我嘴邊時,我是有點發愣的。
“喝。俊饼R楚瞪了我一眼,沉聲道:“我剛才特意將紅棗都攪破了,湯汁正濃,溫溫的不是很燙,一口氣喝了吧。這么大的碗,我端著挺累的!”
那是一個大湯碗,湯色暗紅發濃,聞著濃膩的紅棗味,我有點發懵,但齊楚卻手微斜,將湯朝我唇邊灌來。
這下子不喝也得喝了,我忙張嘴喝湯。
可我實在將齊楚想得太好了,他中途根本沒有停手,端碗離開的意思,我用包著的手著抓了他幾次讓他放開,可他都沒有會意,還將碗朝我傾了傾,以為是我喝不著!
就在我以為我要成為第一個因為一口氣喝太多湯被活活憋死時,那碗湯終于見底只剩一點棗皮殘渣了。
我忙將頭移開,任由少量湯汁灑在身上,重重的喘著氣。
“挺不錯!饼R楚轉過碗底看了看,挺滿意的道:“下次再多裝點,多喝湯才好得快。”
氣得我差點沒背過氣去,這貨絕對的鋼鐵直男啊,還是連電視都沒看過的那種。
不過他倒知道抽張紙給我擦了兩下嘴,擦得我唇角火辣辣的痛,他那哪是擦嘴啊,是抹桌子。
“下次姚鈴幫我吧!蔽抑鴮崯o力吐槽他。
他還瞪我:“我伺候不好?姚鈴可是我的太師侄,輩分低了多少?你還嫌棄我?”
輩分高,也不代表事情做得好。
但他也只是吐槽了一下,朝我沉聲道:“布澹塵還沒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點了點頭,任由齊楚粗魯的將我從床上拉起,捏著胳膊跟拉什么一樣朝布澹塵拉去。
鎮上的衛生院條件并不是太好,但這會全是楊姐帶來的人重新布置過了,倒也干凈整潔。
布澹塵身上的傷都是因我而起的,雖然傷得比我深,但除了最先胸口上的傷,手腕上的傷并不致命,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醒。
齊楚似乎欲言又止,我心里隱隱感覺不對,就見齊楚翻開了布澹塵的眼皮。
果然見他瞳孔雖未渙散,但內里的鎖魂環卻不見了。
“畢竟也算下過洞了,與你們村下過蠱洞那些人應該差不多!饼R楚聲音低沉,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大師兄說,那祭壇是用來獻祭的,我們都沒有事,是因為獻祭還未開始。但他這樣子似乎自己獻祭求了什么,才會昏迷不醒,就像你們村的人都獻祭蠱洞開了尸門,再出現時也是這樣!
我猛然想起,當時我把陰陽傘給了布澹塵讓他離開,可他接過傘和血卻并沒有動。
連阿瀾將他帶走,他都沒有動,似乎就一直站在那個地方。
他雖然沒有去過那個祭壇卻也知道獻祭的法子的,難不成是那個時候他將自己獻祭了?
那么他求的是什么?
他明明可以離開的,他也知道獻祭后陰魂不在,和死沒有區別,就那樣不聲不響的將自己獻祭了!
胸口突然有點發酸,我低頭看著布澹塵包得比我還慘的手腕,朝齊楚道:“幫我聯系一下云香!
那個精神病院她是院長,村子里的那些人還在那里,云香明顯知道些什么,找到她總有辦法救救布澹塵吧。
而且布澹塵和云香似乎有聯系,當初我上精神病院就是布澹塵讓震胖叫我去的,有這點淵源,她應當不會見死不救吧?
“這是他身上的東西!饼R楚將陰陽傘遞給我,輕聲道:“你看一下吧。”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微微發著黃。
照片上的人是云香,她與我并不是很像,但眉眼還是有點相似。
她這么多年都沒怎么變,依舊還是那清秀的模樣。
那照片是在我家院子里拍的,云香眉眼帶笑,一片清純。
齊楚拍了拍我肩膀,似乎想安慰我,然后拉著我出去,讓我曬曬太陽,雖然沒有母愛,內心一片陰晦,可也要感受一下陽光。
我捏著云香的照片,從我離開后,她只是因為觀香門的牌子來找過我,然后并沒有再出現了。
龍虎山有人將齊楚叫走,似乎有急事,我一個人坐在院子的臺階上看著照片。
突然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道:“你也是龍虎山的大師嗎?”
那聲音無比的熱情急切,帶著絕對的討好。
我微微側目,卻發現正是跟我說孫子穿紅內褲的那個大嬸,當下朝她笑了笑。
“大師啊,我孫子今年本命年,你看能不能給我畫張符什么的給他?”大嬸十分自來熟,一屁股坐在我身邊,朝我笑道:“龍虎山可是洞天福地,我早就聽說了,可沒機會去,你看我們上次還見過,這就是緣分啊。”
正要開口告訴她,我不是龍虎山的人。
卻沒想大嬸眼睛一側,看著我手里的照片,伸著手指著道:“咦!咦……這是那個……那個……”
她聲音急切,指著照片咦了半天,雙眼跳動,似乎認識照片上的人,卻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我詫異的看著她,腦中思路轉了轉,就見她猛的一拍大腿,狂喜道:“叫阿香對不對?就是阿香!可厲害了,當時我媳婦懷相還不穩,夜里驚著了就是她用香安的魂,大家都說她對得上那個名字,比一般的香婆子厲害多了!”
眼睛不由的瞇了一下,我相著她那本命年的孫子。
也就是說,二十四年前云香來過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