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勾舌朝我卷來，吸盤上尖尖的勾掃過我，一陣刺痛讓我瞬間尖醒。

睜眼一看，卻見齊楚掐著我耳垂，正沉沉的看著我。

見我醒來，擔憂的道：“你剛才做噩夢了，我怕跟前面一樣被魘住，所以停車叫醒了你。”

外面陽光刺眼，我使勁的眨了眨眼，這才發現身上罩著齊楚的外套，車后座上，姚鈴和舒望月都詫異的看著我。

舒望月擺弄著一個古怪的儀器，朝我道：“你剛才離魂了，好像被什么所招去，而且腦電波明顯異常，肯定受了什么驚嚇。夢到什么了？”

我想著剛才夢里，陸思齊捧著的那些碎片，似乎是尸門大開時，巫魅手里那粒忘塵珠的碎片，難不成陸思齊入尸門就是找那個？

以前巫魅總是用那個招我的魂，所以我才做那些怪夢。

只是我現在已然確認，我不是云娥帝巫轉世，那我怎么還老被那粒忘塵珠招魂？

那我前世又是誰？

轉念一想那忘塵珠在巫魅手里，而且還是完整的，尸門初開，陸思齊能取巫魅的心臟，他怎么不直接搶忘塵珠，而是要碎了后，再入尸門一點點的撈？

憑陸思齊的能力，居然能與尸巫相對？

不過想著墨逸光是一縷神魂就能封住尸門，想來那尸巫除了不死不滅之外，倒也沒什么特別厲害的。

但剛才的夢太古怪了，我想了一會，看著齊楚沉沉的眼光。

那忘塵珠里的主人，似乎和尸門那個血池有關系，好像出來是為了報仇什么的，絕對是云娥帝巫的，我跟巫族關系不大，憑什么要報仇，果然這身血肉還是和云娥帝巫有關系啊。

衡量了一下，我朝齊楚道：“讓人注意蠱洞和尸門的動靜，我剛才夢到尸巫了。”

這是大事件，齊楚立馬打電話，交待留守院子的人注意，同時還特意交待，千萬看好胡赫，那家族也算是巫族，雖然查不到別的線索，但也能暫時代我壓在尸門上面，也不知道作用大不大，我最好得七天之內趕回去。

這會已然正午，我們已經進入了懷化境內，再往前走就是鳳凰了，但引路香依舊朝前飄著，并沒有散的意思，證明還沒有到目的地。

這次來的只有兩部車，這會并沒有吃飯的地方，大家胡亂吃了點面包什么的，就又上路了。

不過這次換舒望月開車，齊楚和我換到后座休息。

“你沒事吧？”齊楚有點擔心的看著我，緊皺著眉道：“從那個精神病院回來后，感覺你就心思重重，要不要哥開導開導你？”

我瞄了他一眼，輕笑道：“齊楚，你記得你第一次見我，說我命不過雙輪嗎？”

齊楚臉色一變，眼神閃了閃道：“墨逸不是跟你解釋過嗎，你命中帶劫，只有結婚可解，但你嫁了陸思齊，卻又被他用陽壽借了陰債，成了半死之身。怎么突然問這個？”

墨逸說借過陰債的陰魂，魂不歸地府，反倒由地府金融用來做苦力，但我因鬼胎的原故，魂不離身，所以才半死之身，我必須留在院子里養著身體。

當時他說得頭頭是道，可現在想來，根本就是個借口，院子下面是尸門，必須由巫族的人鎮守，這才是他讓我留在院子里的原因。

所以墨逸的話，又有幾分可信？齊楚又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云清？云清？”齊楚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沉聲道：“想什么呢？”

我搖了搖頭，看著引路香輕飄，纏在上面的紅繩一點點被燎短，閉著眼道：“齊楚，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我。”

他嘿嘿的笑了，朝我痞聲道：“如果真的感謝的話，就給我介紹個女票啊，你看他們一對對的，我這單身狗也眼紅啊。”

我閉著眼輕笑，轉著手腕上的銀鐲，不再說話。

等過了鳳凰古城后，引路香開始朝山里飄。

湘黔交界深山野林之間，還有許多古老的苗寨，這些人祖祖輩活在深山之中，有自己一套的生存法則，并不愿意走出大山。

車子開到一個苗族小鎮后，又順著引路香轉入了一條毛馬路，等到了一個小村落時，連毛馬路都沒有了。

我們在小村落里休整一夜，姚鈴面善音柔，不一會就和村落里的人混得極熟，村落里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守的都是老人，雖是苗民，可經漢化，倒也聽得懂漢語，但能講的少。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姚鈴一口苗語講得極溜，聲音輕轉，如同夜鶯出籠，苗歌唱起來，讓那些苗老都臉帶驚色。

不一會她就打探出，從村落后方有條小溪，順溪而上，山里還有一些小苗寨，那是原住的苗民，崇拜蚩尤，親近自然，自給自足，輕易不會出來，最多就是到前面的小鎮上換點生活必須品，我們要找的苗寨可能還在更深的山里。

“佩服吧？”姚鈴見我面露驚色，朝我笑道：“我是侗族，但我外婆是苗民，而且我還會土家族和瑤族的語言。要不然你以為我跟你來看熱鬧的？這就是語言天賦啊，你身為巫族，天生與天地自然相親，所以制香觀香天賦使然，我從小在各種語言混亂的地方長大，學這個非常快。”

她聲音歡快，似乎難得發揮特長，一個老人吹著蘆笙，另一個苗族老太太朝姚鈴招了招手，姚鈴立馬歡快的跑了過去，順著蘆笙聲開始唱歌。

苗民熱情好奇，不管熟不熟，語言通不通，一堆篝火，一首歌一段舞，一碗酒就能歡笑一團。

只是那歌聲并不歡快，反倒沉昂而大氣，一股悲傷之感迎面而來

一曲唱完，姚鈴直接灌了碗酒，朝我們解釋道：“這是祭苗巫蠱神的，苗族祖先是蚩尤，可苗巫卻帶著苗民扎寨建屋，采草為藥，養蟲不蠱，治病救人，應對自然災害和外敵外侵，是苗族敬仰的存在。”

巫蠱不分家，而苗族是唯一將蠱術傳承下來的種族。

看著那些干瘦的老人，吹著蘆笙，一身洗得不見顏色的苗服，坐在篝火邊吹著那久經歷史的曲調，我眼里突然發熱。

外面世界紛雜，人心更是難滿，可這些老人依舊守在苗寨里，一日三餐，自給自足，守著他們的神。

夜里休整，兩人一班輪守著引路香，這香尋不到人不滅，可外力也能熄的，再點就會算干擾，所以不能滅了。

一夜無事，早上天剛微亮，姚鈴就叫我們去吃早飯。

手指厚的柴火臘肉，南瓜花炒雞蛋，泥鰍燉豆腐，清炒豆角，還有大盤的血粑鴨，這是他們一大早就開始準備的。

吃飽后，我捏著引路香，由舒望月和陳名開路，我們順著山林小路朝里走。

引路香一路向前，最先還有一些砍柴種地的小路，到最后，連小路都沒了，灌木及腰，大樹參天，地上落葉堆積十分的厚，荒蕪人跡，齊楚用大刀開路，我們才能走進去。

中午吃了點餅干，晚上就找了塊遮風的土坡，搭了簡易帳篷休整，撿了干柴燒了火照明，我朝火堆里扔了塊香驅蛇蟲。

我靠著樹坐著摸著手機，沒了那個掛墜還真有點不習慣，齊楚他們在商量著明天怎么走，我瞄著引路香一閃一閃的火光，拉著姚鈴講苗族的故事。

她外婆小時候講了不少，她倒也知道得多。

當晚睡得迷糊時，我突然聽到一聲低低的呼喚，似乎有人在叫我。

猛然驚醒，微微抬頭，卻見微弱火光照著的昏暗交界處，布澹塵站在一棵大樹下，朝我搖了搖手里的手機，他掌心纏著紗布，似乎還未好，染著血，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同樣纏著紗布的手，看樣子共舍果然有效果。

掏出手機，卻見上面有條信息，看樣子布澹塵還想辦法弄到了我手機號了。

信息上面寫著：陸思齊破尸門而出，陸靈已然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我心里一沉，果然那個夢是真的，陸思齊在尸門下面找到了忘塵珠的碎片，然后出來了，看樣子他也記得中元節之約。

布澹塵出現了，陸靈也來了，那么這里離陸思齊所說的苗寨也不遠了吧。

正想著齊楚電話響起，所有人全部驚醒，而就在這時，四處傳來了沙沙的響聲。

姚鈴和莫紋立成護在我身邊，舒望月和陳名掏出了家伙。

我忙掏出香，抽了根柴火點燃，對著四周一吹。

陳名掏出了手電朝四周照了照，只見旁邊的樹上，許多綠光閃動，無數大大小小的蛇或掛在樹上，或匍匐于灌木之上，吞吐著蛇信，半昂著頭看著我們。

而遠處有著清脆的鈴聲傳來，那鈴聲我十分熟悉，看樣子陸靈出動了。

煙隨著我一吹，四處散開，將那些毒蟲暫時困住。

齊楚接完電話，朝我沉聲道：“你說得沒錯，陸思齊當真從尸門出來了。幸好墨逸及時趕去，以天帝血脈開了你給他的那面葉脈紋鏡，鎮住了尸門才沒惹出大事。陸思齊肯定朝這邊來了，你要小心了。”

隨著煙散去，那些毒蟲又開始動了，我又吹了口煙，朝齊楚輕笑道：“他不會對我出手。”

說著，陸靈的鈴鐺聲越來越近，毒蟲翻滾的樹林中，她一步步走來，那些毒蟲避于兩邊。

“云清，你跟我走，其他人留在原地。”陸靈搖了搖手中的鈴鐺。

落葉沙沙作響，一只只蟲子從落葉之中爬出，巴掌大的毛蜘蛛，如碗大的蟾蜍，顏色鮮艷的蝴蝶，以及長著人眼的蛾子，還有許多背上帶著晶瑩色的甲蟲，更多提并未見過的毒蟲。

原本青翠的樹上，爬出了無數毛毛蟲，鋪滿了樹干，看得人毛骨悚然。

就算煙再多，也對付不了這么多毒蟲，這里本就是陸靈的地盤。

齊楚緊握著大鋼刀，將我護于身后。

我抬頭看著他的堅挺著的后背，掏出手機給楊姐發了個定位，然后掏出迷魂香，就著手里那根柴火點燃。

煙散開，原本守在我身邊的姚鈴莫紋身子晃了晃，跟著露出迷茫之色，而陳名舒望月也只是晃了晃頭，立馬被迷魂香所迷。

握著鋼刀的齊楚猛的回頭看著我，眼里帶著不解，臉上全是不可置信：“云清……”

“回去吧。”我對著齊楚吹了口迷魂香，輕聲道：“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告訴墨逸，這是我的選擇，此去緣斷，此身由我不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