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聽墨逸再次說什么,他卻猛的一抬手,對著我額頭輕輕一點。
淡淡的冷意傳來,我跟著腦袋一沉,就昏了過去。
心里發苦,果然墨逸還是不打算說啊,為什么秘密一定要隱瞞呢?大家坦誠相對,把話說明白不好嗎?
等我醒來的時候,墨逸并沒有走,而是坐在桌前看著我道:“要不要找秦地師和你那個周叔過來,和你說說?”
“不用了。我睡了多久?”我撐著身子起來,只感覺身子沉重,似乎并不好受。
已然過了這么久,就算找來了,也不過是墨逸和他們打好招呼了的,說出來的還不是一套。
當初陸思齊給我那杯牙,墨逸還不是和楊姐齊楚竄好了說法,將我一個人瞞著。
墨逸伸手將我扶起,依舊遞了杯水給我。
那水微涼,以往我總以為,墨逸是記得我睡起要喝一杯水,所以每次我起來,只要他在我身邊,就會遞一杯水給我。
這會將水喝完,我捧著杯子看著他道:“冷泉的?”
墨逸眼光閃了閃,終究沒有回避,點了點頭道:“這么久才喝出來,你也算是遲鈍了。樂樂每次打給你的水也是,或許是你剛睡醒,喝水只感覺清甜,所以并不覺得吧。”
“齊楚在這里是守著地脈?”我本以為自己過的是隱世而居的生活,卻沒想最后卻只不過是在別人的半囚禁半保護之中。
墨逸沉聲道:“你腹中血脈與道家關系重大,他生而天眼,天師府讓他守在這里看護你。”
看護?是看還是護?
廣濟作為懸空寺的傳人,卻突然出現在隔壁村,雖說是找墨逸的,但也有來看我的意思吧?只不過不好直接上門,碰到衛家的事情,借此切入而已,怪不得村長這么熱情的拉我過去。
好像過往的一切都被推翻,我坐在床上,緊緊的捧著那個杯子,明明清甜的水灌入喉嚨,卻只感覺喉嚨發苦,似乎喝的是黃蓮水。
我并不是矯情的人,從小沒有父母,我跟著外婆也受了不少風言風語,有的說我是外婆撿的,有的說我是我娘跟野男人生的,各種難聽的話都有,我小的時候因為這些事,沒少跟村里那些人打架,打架的狠勁就是那時練出來的。
懂事后就知道,這種事情打架是沒用的,你越是在意,別人就越是知道這是你心中的刺。于是我盡量不跟別人吵架,因為一吵,別人氣急就會用這件事情來刺我。
上班后,蘇溪說我是討好型人格,委屈求全,寧得自己吃虧也不得罪人,性子溫吞沒什么個性,看似隨和,不計較,卻心防極深,但唯一的好處就是自我心理建設比較好,吃了虧立馬就忘記了。
所以我和陸思齊談了那么久,都沒有結婚,也并不是只有他單方面的原因。
但這會,我發現自己心理建設怎么也搞不起來,只得朝墨逸苦笑,轉身拎著水桶去外面洗墻壁去了。
外婆的這房子是半木質結構,她年紀大了念舊,所以除了主墻是用紅磚砌的,隔墻都是木板,住起來其實很舒服,村長放的一把火,紅磚只當過燎黑了一點,可木板卻有的實打實被燒掉了一半的。
我拿著刷子,一塊一塊的木板刷著,把壞掉的木板取掉,想著改天得買木板來換。
可就算刷得再干凈,那木板上依舊留下了燒過的痕跡。
不知道為什么,我眼淚慢慢的就掉了下來。
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很堅強,就算別人對我再怎么樣,我都能接受。
可現在我發現自己接受不了,或許因為自己以為的溫情,不過是一場虛幻罷了。
墨逸和齊楚都沒有幫我,任由我一個頂著大太陽在外面刷著。
到了中午時,有人從院子前過,看到我在刷墻十分吃驚,卻立馬跟見鬼一樣跑了,跟著時不時有人在院外探看,可卻無一人進來。
大概是吃驚于我居然出來了,或是吃驚于我居然還敢住在這里。
墨逸和齊楚也沒有叫我回去吃飯,或許也是想讓我靜上一靜。
下午南雅開車帶著天佑過來了,估計也是聽說了這邊出事,她的消息向來靈通。
不過她一來就被齊楚拉了進去,何詩怡和大白是晚上的時候過來的,除了我刷洗著房子,他們似乎該干嗎干嗎,沒有人和我說話,也沒有人來打攪我。
一直到了夜上中天,我刷得手都泡得脫皮了,齊楚拿著手機過來朝我道:“楊姐找到了蘇溪的線索,你要聽嗎?”
我握著刷子,看著齊楚遞過來的手機,再看著自己脫了皮露出粉紅色里肉的手,將刷子扔了,接過了電話。
一開口卻發現自己聲音沙啞,楊姐并沒有提袁呂兩口子的案子,也沒有提我為什么不在派出所,更沒有提昨晚村長死的事情,只是直接跟我說,查到蘇溪在從湘西回來下高速后突然消失了三個小時。
那三個小時很奇怪,她的車在任何監控里都查不到,也沒有停車場的停車記錄。
更古怪的是,在三個小時后,她的車又出現在高速出口,好像下了高速收費站后,她在原地呆了三個小時,可卻查不到她車子的蹤跡。
跟著兩個小時后,她家里將蘇溪送進了醫院,她昏迷不醒,也就是說她一到家里就昏了過去,和蘇媽媽所說的吻合。
除了這中間一個時間的空檔,楊姐再也沒有找到任何空檔了,更古怪的是,出事的高速出口并不是離蘇溪家最近的出口,而且那條高速要經過上次我們被尸圍攻的那個路段。
楊姐說完,朝我道:“如果要找到當時蘇溪的蹤跡,怕是要你以香為引才行,時間過得太久,我們的痕跡專家也好,術法也罷,都找不到任何蹤跡了。”
我輕嗯了一聲,對她道了謝,將手機遞給齊楚:“多謝。”
從蘇溪去湘西再回來,一共好幾天,楊姐能查出三個小時的消失時間段,是按著蘇溪走過的路段,一節節的查,怕下了不少功夫吧。
更何況是在這個時候查出來,怕是墨逸和齊楚施了不小的壓力,想借這件事讓我走出現在的低迷。
轉身進入房間時,墨逸已然拎著我那個大背包,內里在有我看香要用的東西,以及那根制香棍。
“先去蘇溪家吧。”墨逸將背包拎著,并不用我背,朝我輕笑道:“找到蘇溪就好了。”
他知道我對蘇溪的愧疚,所以知道提到蘇溪的事情,能讓我走出現在這種低迷的情緒。
我苦苦一笑,跟著他和齊楚上了車,南雅和大白依舊在家里守著。
只是這次出院子的時候,我發現屋后的樹林里有人影閃過,齊楚和墨逸明顯看到了,卻并不在意,大概那就是楊姐派來守著院子里的人。
果然我這里不是監獄,卻比監獄更安全呢。
路上齊楚朝我輕聲說了袁呂兩口子死亡事件的解決辦法,是誰殺的現在還在調查中,因為我情況特殊,所以暫時由他們的人看管。
對外的理由是,袁呂兩口子對我依舊記恨,就找人做了兩個假人,然后提前錄好了監控,給我的酒里下了藥,將我迷暈后,把和他們像的兩個假人捅死,趁著我昏迷嫁禍給我,兩口子趁機逃離外地,現在他們已然被警察找到并抓了回來,以妨礙治安和報假警的罪名被扣押,但今天一早已經押到村子里指認現場,村民都看到他們了。
當然村長也不知情,畢竟要圓昨晚他一怒之下放火燒我家房子,以及憤恨得撞死的事情。
而兩具尸體拖到警察局的時候,才發現尸體是假的,那個監控經技術人員鑒定也是前期錄制的,因為我只有一個露臉的鏡頭,所以也算好解釋。
看樣子為了圓這個謊,齊楚他們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我看了看自己泡得發白的手,扭頭看著外面發黑的窗戶里映著的一張平靜的臉,與監控里的扭曲完全不同,苦聲道:“說不是我殺的,你們信嗎?”
現在我自己都不信了,畢竟我是一個死人了不是嗎?
所以我才有那種嗜血的沖動,才會聞到血是香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