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軒媽媽的聲音過于尖悅，而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停的叫我救救軒軒，除了這個她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我安撫不住她，只得朝她道：“你現在哪里，我就過來。你們先保護好軒軒！”

結果她居然在陳家，這就搞得我莫名其妙了，她不是抱著孩子離家出走了嗎？怎么又回去了？

但也不好多問，連忙讓齊楚將車往陳家開。

等我到陳家的時候，已然是兩個小時后了，陳家一片安靜，別說沒什么吵鬧聲傳來，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

我和齊楚打了個眼色，他先進去，我殿后。

只是到了陳家后，卻發現并沒有什么異常，軒軒媽媽情緒似乎也安穩了下來，軒軒爸爸抱著睡了的軒軒，陳奶奶坐在一邊沉默不語，而陳爺子不知道在哪里。

我見孩子沒事，先松了一口氣，朝軒軒媽道：“沒事吧？”

她抬頭看著我，雙眼通紅，然后點了點頭道：“沒事了，剛才只是嚇壞了，才打電話給你。”

“沒事就好。”我看著陳奶奶，又看了看軒軒爸爸，沉聲道：“這么晚了，還不做飯嗎？要不我們留下來吃個飯？”

這會是下午兩點，我也不知道陳家有沒有做過飯，但我話音一落，陳奶奶差點就跳了起來。

果然與我想的一般，事情還是失去了控制。

一邊軒軒爸爸立馬壓住她的手，朝我們笑道：“那個灶不好用，我們重新打過了，暫時不能用，我們在外面吃過飯才回來的。”

軒軒媽媽兩個小時前還給我打電話說陳爺爺要殺了軒軒，怎么這會就是吃了才回來的。

我沉吸了一口氣，按理說這家務事我不好管。

看了看軒軒道：“你們打算怎么辦？”

“他……”軒軒媽媽有點害怕的看著被軒軒爸爸抱在懷里的孩子，眼淚復又啪啪直流。

齊楚見不得女人哭，沉嘆了口氣道：“冤有頭，債有主。怨氣不消，終難解，何必執著呢。”

陳奶奶突然身子一軟，從凳子上栽了下來。

“媽，你起來！”軒軒媽媽去拉她。

但老太太卻怎么也不肯起來，對著我和齊楚磕了幾個響頭道：“兩位都看出來了，我只求能保佑軒軒沒事，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也不用別人牽，自己攀著凳子站了起來，搖晃著身子朝著廚房走去。

那灶臺果然是新打起來了，砌在舊灶旁邊顯得有點古怪，灶臺齊腰高，就是紅磚砌的，水泥都還沒干，卻又然將案板刀具放了上去，看那高度，似乎也不大適合切菜啊。

同樣重新砌個灶臺，就會讓舊灶臺的煙好出一些了嗎？

陳奶奶顫抖的看著那個新砌的灶臺，拿過一把鋤頭就揮了過去。

“媽！”軒軒爸爸放聲大叫，聲音卻淹沒在紅磚倒塌的聲音中。

未干的水泥所砌，很容易就倒了，內里有著血腥味傳來。

陳奶奶顫抖著手，將紅磚一塊塊搬開。

軒軒爸爸抱著在懷里睡著的軒軒似乎被嚇到了放聲痛哭，一邊軒軒媽媽用力去扯陳奶奶，卻被幾次推開。

等灶臺下面的尸體露出來時，我和齊楚并沒有多么吃驚。

陳爺爺額頭陷下去一大塊，雙眼大睜，滿臉是血的躺在紅磚所砌的框里。

“我們只是帶孩子回來看病的，過幾天就要走的，以后我們也不會回來了，這尸體藏在這里，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陳奶奶苦笑著，低頭看著陳爺爺：“這法子就是你告訴我的呢，東西也是你自己買的。”

“媽，你胡說什么。”軒軒媽媽忙抱住陳奶奶。

可她卻一把握住鋤頭，朝著一邊的灶揮去。

我忙將軒軒媽媽拉了過來，那用久了的灶不比才砌的灶臺，陳奶奶用力揮了幾下，才揮倒。

雖然從看到煙沉地不起時，我就知道這灶里有貓膩，但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被打開。

陳奶奶似乎清楚的記得地方，將灶臺全部用鋤頭鋤倒，伸手將水泥塊和破碎的磚搬開，一如剛才般的沉靜。

軒軒一家三口都愣住了，軒軒在放聲大哭，那聲音撕心裂肺，哭得小肚子一鼓一漲的。

我和齊楚靜靜的看著陳奶奶將磚頭搬開，只見不知道多少年的舊灶臺里面，露出三具細得如同貓一般大小的尸骨，蜷縮的摻雜在水泥和磚塊之間，有的骨頭已經被火燒黑。

陳奶奶坐在地上，伸手想去碰那些尸骨，可剛伸出手，卻又似乎害怕的縮了回來，看著大哭的軒軒，她眼淚不停的流：“我生下大娃是個女兒，他當時有工作，不能生二胎，就讓我扔了，我舍不得。”

“一天我去地里干活，回來的時候見他在給灶臺抹水泥，而孩子不見了，他對外說孩子在趕集的時候丟了，還報了警，讓大家幫我們找。”陳奶奶聲音發苦，卻又瘋一般的笑道：“那時我每天還坐在這小灶邊燒火煮飯，我知道灶臺里面是什么，可我不敢說啊，我說了之后呢？孩子回不來了，他還要抓去坐牢，誰都沒有好結果，所以我當不知道。就算我夜夜夢到孩子跟我大叫，她好痛，她被火燒得好痛，我卻依舊天天燒火做飯，和她只隔著一層磚。”

“有一就有二，二胎三胎都是女娃。”陳奶奶整個人都變得瘋迷，嘿嘿的道：“他砌灶的手也熟了，砌了中灶和大灶，一個挨一個，可我一直沒有生下男孩子，我也沒有再懷孕，他就打我。后來他工作調到鎮上，我們就去鎮上住了，然后一天他從外面抱了個男孩子回來……”

軒軒爸爸扭過頭去，不想再聽，可軒軒卻怎么也哄不住。

“我本以為不要再坐在這灶臺上燒火，也不用再想起那些事，生下孫子，我們這輩子就安穩了。可每次軒軒變成女孩子，那樣盯著我們，朝我們怪笑，對著我們又抓又咬，我就知道，是她們，是她們不肯放過我們。”我陳奶奶癱坐在地上，看著軒軒一家三口道：“可你們跟他們都沒有關系啊，為什么要害我的軒軒，為什么！”

軒軒媽緊緊的護著軒軒，吃驚的看著陳奶奶，然后抱著孩子一步步的后退，轉身就朝外跑去。

軒軒爸爸似乎完全驚呆了，連追都忘記了，愣愣的看著廚房這灶臺里的四具四骨，苦笑道：“他今天拉了磚回來，就是準備將軒軒也砌進去，然后我們就將他砌了進去，這就是因果報應。”

陳奶奶慢慢站了起來，走到我和齊楚身邊，癱坐著跪在地上：“是我用鋤頭打死了他，那三個孩子的事情，他們都不知道，要抓去槍斃也好，要殺了我解她們的怨氣也罷，都是因為我。只求你們救救軒軒中吧，他還是個孩子，他是無辜的！”

我和齊楚相視對了一眼，將她拉了起來，然后齊楚打電話報了警。

等陳奶奶被抓走后，我抽出香，插在灶臺邊的尸骨上，靜靜的看著那三具如同貓一般蜷縮在磚塊里的尸體骨

生而無辜，卻又生生遭受了這么多年的痛苦。

男與女，當真就這么重要嗎？

陳奶奶知道軒軒是無辜的，那么她們呢？如若不是怨氣不散，讓軒軒變成了女孩子，這三具蜷縮著的尸骨是不是永不可見天日？

前有何翠苗，后面又有陳家，難不成做父母的，也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了嗎？

陳奶奶是被警察局帶走的，前面的案子算是舊案，也沒法子查，但陳爺爺的案子是新發的。

軒軒媽媽因為有孩子并沒有被帶走，抱著孩子坐在馬路邊，怎么也不肯進去了。

她告訴我，今天一早陳爺爺打電話給她，說叫了我，可以將孩子變成女孩子，讓她帶孩子過去。

等她帶孩子回去的時候，卻見陳爺爺在廚房砌灶臺。

在她懷里的軒軒看著他，立馬惡狠狠的大叫，如同發狂的小獸一般，陳爺爺直接來搶軒軒，說敢報復，就讓將她們再封進去一次。

后來就是一片混亂，搶孩子，軒軒朝他大叫，陳奶奶拿著鋤頭揮了一下，跟著麻木的砌著灶臺。

“她很嫻熟，一塊塊的砌著，似乎只是接著公公的活干下去，半點停頓都沒有。”軒軒媽媽聲音沉靜，苦笑的看著我道：“軒軒會沒事了對吧？”

我點了點頭，看著她衣角濺著的血，再瞄了瞄她懷里哭累了睡得安祥的軒軒。

他沒有穿尿褲，小丁丁露在外面，朝軒軒媽媽點了下頭，我實在不想多留了。

回去的路上，齊楚朝我道：“到底是誰殺的。”

“重要嗎？”我苦笑。

回到院子里時，我只感覺累得不行，可剛下車，卻見村長坐在我家臺階上，抽著煙，見我回來，沉沉的看著我。

我剛回來的時候，他跑我家跑得挺勤快的，還很熱心的給我介紹生意。

但衛家出事后，他就再也沒有來過我家了，這是他家出事，他被人送回來，清醒后第一次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