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痛醒的,一睜眼,卻見楊姐拿著一根極粗的桃木針扎我人中。
火辣辣的痛,而我居然在她研究所的橡皮房里,站在一邊的墻上。
就算這樣,我身上還是青一片、紫一片,四周能破壞的東西都被破壞了。
“云清?”楊姐微帶疑惑的看著我,沉聲道:“你醒了嗎?”
我點了點頭,卻發現楊姐居然穿著極厚的衣服,腰間纏著一大捆繩子,而房門上的觀望口明顯還有著兩張人臉。
她見我點頭,似乎重重松了一口氣,將那些桃木針收了起來,朝我輕聲道:“張天師親自化了符水給你,我泡給你喝,再睡一會就好了。”
“我睡了多久?”我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瘀傷,再看看床上繃斷的綁帶,難道我拿不是靈異言情的劇本?而是狼人女主的劇本?
“三天三夜。”楊姐朝我瞥了瞥眼,臉上帶著歡喜,可眼里卻有著擔憂。
我沉思著不知道從何開始問,最后定格的那一幕好像一直在眼前,揮之不去。
大概墨逸不想我看到什么,聽到什么,所以直接弄暈了我吧。
“袁雄蔣真珍怎么樣?”我最后問的,卻并不是墨逸,也不是發生了什么。
生死之外,全是小事,只要大家都活著就好,那些工地上的人,已然死了,就沒辦法了。
“他們沒什么事,受了驚嚇,調養一下就好了。”楊姐見我問這個,明顯也輕松了不少。
我躺在床上,手抓著那斷了的繃帶,朝她道了謝。
符水一股紙灰味,喝到嘴里還沙沙的,并不是很好喝,但似乎效果不錯,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楊姐也不在,我試著轉動了幾下手腕,然后趁著沒人看了一下肩膀上的鬼臉。
果然那張青面獠牙的鬼臉不見了,有點害怕的伸手撫了撫小腹,它似乎感覺到我的懼意,隔著肚皮蹭了蹭我。
我猛然倒在地上,心里再無他想,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個孩子,成了我最后的寄托。
可那個山鬼為什么說,也是她的孩子?
在床上躺了沒一會,楊姐就過來了,讓我洗瀨一下,她帶我去吃飯。
雖然只能喝清粥,但那粥里兌了雞汁,十分鮮美,相當稠,且沒有姜絲。
我喝著喝著,眼淚就出來了,微微抬頭,果然在廚房的玻璃后面,看到了齊楚的身影。
他正在裝湯,感覺我在看他,抬頭朝我笑了笑。
楊姐說張天師親自給我畫了符紙,齊楚在出事后,就回了龍虎山,這符紙怕是他帶過來的吧。
“喝湯。”齊楚小心的端著一碗奶白色的湯走過來,沉聲道:“你不能吃太油膩,這是鯽魚湯,沒放油的,知道你不吃姜絲,所以是用姜汁熬的,魚我特意用紗布包著,湯里無鱗無刺,你放心的喝吧。”
湯并沒有半點腥味,入嘴鮮美,好像連舌根都要一塊吞下去。
我一口氣喝完,看著齊楚的眼睛,笑道:“又讓你看笑話了。”
“哪啊!”齊楚麻利的收碗,朝我道:“你這次碰到的東西比較厲害而已。”
在那東西面前,我沒有任何還手的能力。
工地上一晚消失那么一兩個人,只不過她在逗那些人而已,就像那些人折磨著那只山魈找樂子一般。
如果不是袁雄與我接觸過,沾染了我的氣息,怕他們早就化成了血泥。
她在等我,而我卻不知道她與我之間有何聯系。
“是山鬼嗎?”我不明白,山鬼不是神嗎?而且傳說都是極美極溫和的存在,怎么可能將人命戲耍著玩。
“是山鬼的尸體,藏于那玉瓶里面。”齊楚朝我輕聲說著。
有齊楚解釋,我才知道,那五行葬,其實是我想茬了,棺材最外圍的并不是黃金棺,而是整座山!
山屬土,內里是黃金棺,土生金,金生蛇水,水生木箱,木生命火,火生玉瓶又是土,那玉瓶里裝的就是山鬼的尸體,生生不息,五行輪轉,保她玉身不毀,神魂不滅。
齊楚知道得很清楚,大概也是見過那黃金棺了。
“那座山發生了崩塌,整個都不見了,你不用再擔心那山鬼出來找你麻煩了。新聞報道,所有人都在山塌時消失不見,救援還在持續。”齊楚的安慰顯和有點蒼白無力。
“墨逸將她轉移到哪里去了?”既然說了那座山就是她的外棺,那么山崩塌不見,又只是不來找麻煩,也就是說還在,能將整座山都轉移的,怕也就只有墨逸。
也只有他能對付那個東西,可他卻并沒有滅掉她,而只是再次下葬?是那個用蔓殊沙華編花環的嗎?山鬼好以花草為衣,大概就是她吧,就算死了,依舊以五行為葬,整座山為棺,墨逸對她,愛得真比山還重啊!
齊楚臉色發苦,朝楊姐打了個眼色,然后坐在我對面,沉聲道:“云清,有時發現你太過聰明,真是不好受。”
我苦苦一笑,睡了三天三夜,墨逸卻并沒有出現,怕是急于處理那山鬼的尸體吧。
當下也不再難為齊楚,確定袁雄兩口子沒事后,我也不再追問這件事。
但齊楚告訴我,那座山原本不在高速的路線內,可半年前,突然改了路線,然后就開始挖隧道。
畢竟是以山為棺,加之山鬼一脈可通神,自然有山魈守著,那山魈出現,只不過想提醒那些施工的人,這里不能挖,卻沒想被生生折磨死,這才惹怒了那位山鬼,要不然她也不會這樣動怒殺生的。
“畢竟開人家的棺,又殺了人家守幕山魈,不發怒也不大正常對不對?你別想太多!”齊楚話里的意思似乎在幫山鬼開脫。
我聽著有點發愣,但想到那張與我一般無二的臉,突然明白了,或許如她所說,我與她本是一體,齊楚怕我太過內疚,所以在找理由開脫。
但那具黃金棺在地里千年,那位山鬼卻穿著民國時期的旗袍,棺材蓋上的畫像也是會所一個風格,怕是夢蝶真的與山鬼之間有聯系吧。
可我并不想讓齊楚擔心,也不想去找墨逸,因為那條勾魂鏈,他也拿回去了,而且他也并沒有露面,好像是在逃避什么。
確定沒事后,我去看了一下袁雄和蔣真珍,他們感情好了許多。
袁曉已經跟他們住在了一塊,據蔣真珍說,袁雄讓袁曉另住,是怕袁曉的經歷戳到她,畢竟蔣真珍也不是自愿入的行,當初也是一部血淚史,袁雄怕她呢到袁曉想起往事,才分開的。
果然經歷過生死后,什么風言風語都不重要了。
走的時候蔣真珍給了我一些錢,但我沒要,工地上消失了幾十號人,他們的情況怕也不好受。
回到院子里時,大白已然帶著兩個小崽崽在撒歡,何詩怡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在旁邊逗著兩小的哈哈大笑,院外的美人蕉已然全部種活了,葉綠花紅,十分漂亮。
齊楚開車累了一路,直嚷著要回房間,洗澡睡覺。
我跟何詩怡打了招呼,推門進去。
卻發現墨逸靠坐在床頭,直愣愣的看著我,一雙漆黑如墨的眼里帶著深沉。
我腳步一頓,他似乎有點消沉,一種我從所見過的消沉,好像那支持著他的東西,崩塌了。
將背包放在柜子邊上,我找了衣服準備去洗個澡,畢竟大熱天的坐了一天的車,也有點難受。
等我找好衣服,洗了澡出來,墨逸依舊那樣坐在床頭,連姿勢都沒變,只不過扭頭看著從浴室出來的我。
氣氛有點古怪,好像在冷戰,又好像我和他賭氣僵持!
我拿著毛巾擦頭,他大手一伸就將我摟在懷里,雙臂緊緊圈著我,沉沉嘆著氣,然后接過我手里的毛巾幫我擦著頭發。
他出手,頭發向來干得很快的。
可這次卻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干,墨逸一點點的從頭皮擦到發尾,然后又再擦回來。
動作十分溫柔,帶著絲絲的討好,以及不安,好像生怕用大了力氣,惹我不開心,或是一下子擦干后,我就離開了一樣。
但這畢竟是夏天,就算他再怎么不想,頭發依舊會干,而且我自己也只打算擦到半干就行了。
在墨逸擦了許久后,我伸手摁住了他,接過毛巾想晾起來。
可他卻并不肯放手,將我緊緊摟住,在我臉邊蹭了蹭,聲音沙啞的道:“沒什么想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