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尖叫不斷,我依舊握著勾魂鏈,臉色好像發僵,一動不動的朝著偏房走去。
那里開了牌桌,打牌的看牌的人多,濃濃的煙味薰得人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呆在這里面,還這么興奮的。
他們看到我還有點發愣,外面就傳來了大叫的聲音。
八叔坐在首座,看著我走進,臉色發冷,眼里帶著恨意,卻一動不動。
旁邊的人聽到叫聲,慌忙跑去看了,外面尖叫聲和喧鬧聲四起。
我站在八叔面前,沉聲道:“是誰告訴你這法子的?”
心里的怒意好像憋得我胸口發痛,看著八叔,我真的很想一勾魂鏈抽過去,直接將他跟那些老鼠一樣,抽得骨裂肉碎。
“我娘臨走前交待的。”八叔十分淡定的將手里的牌放下,看著我道:“云清,你應當知道她恨不得生生咬死你,吃你的肉,啃你的骨。老人家遺愿,我們也只能照辦,沒辦法。”
我冷哼一聲,看著八叔道:“你不說也沒關系,但你自己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沒辦法挽回。衛家那些人死了就算了,可尸體卻無故消失了,你應當知道的,有些東西是沾染不得的!”
強行壓著心里的怒意,我握著勾魂鏈轉身離開,不顧八叔冷冷的盯著我。
靈堂外面聚滿了人,白天送行上香可沒見人這么多。
見我出來,都震驚的看著我,眼睛在我手里的勾魂鏈上瞄著,我握著勾魂鏈,任由它叮咚作響,直接朝家里走去。
既然撕破了臉,那點情面不要也罷。
只是當我走到河堤蠱洞時,卻聽到河時水聲嘩嘩作響,陸思齊不知道何時又站在河里,月色如水,捧著水玩道:“聊聊?”
“你躲在蠱洞里?還是他家的事情是你弄的?”我握緊了勾魂鏈,看著陸思齊,他接連兩次出現在這里,不可能是巧合。
陸思齊只是輕輕的笑了笑,朝我道:“云清,你應當知道,我不想你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我苦苦一笑,今天這么大的變故,墨逸不知道是沒感覺還是不能來,都沒有出現。
緊了緊勾魂鏈,我坐在河堤邊上,看著陸思齊道:“那你怎么來的?”
“同生情偶,不只生死相連,還有其他聯系。”陸思齊笑得一如既往的溫柔,朝我眨了眨眼道:“但你不能再這樣了。”
他雙目沉沉的落在那勾魂鏈上,朝我輕聲道:“云清,那條勾魂鏈太過沉重,來歷悠遠,你最好還給墨逸。還有……”
“你最近睡眠不好,會讓你心煩意躁。別再為鬼胎積陰德看香了,你已然遇到欲靈和那個怨靈,這些東西碰多了,會讓你心慢慢變冷,所以……”他好像沉吸了一口氣,捧了口河水喝了:“你最好去那個研究所里躲著,等到了中元節,接回你外婆,將鬼胎打掉。要不然,就算你最后能活著生下鬼胎,你也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你為什么不現在將外婆還給我?”我握著勾魂鏈,感覺這條鏈子似乎就是我手臂的延伸。
陸思齊眼里發澀,沉沉的看了我一眼:“云清,你要信我。”
我只是笑看著他,他被我看得眼神開始變得慌亂,或許他自己也知道,沒什么值得我可信的。
最后陸思齊只得低頭看著河水中自己的倒影,輕嘆道:“云清,長斗惡龍者,終會成為惡龍。墨逸不再管勾魂之事,并不是他能力不行,也不是有誰能奪他的權,而是他……”
“本君如何?”墨逸的冷冷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陸思齊的話,站在我旁邊,沉聲道:“那你呢?”
陸思齊抬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墨逸,最后只是朝我道:“記得將勾魂鏈還給他。”
我真不知道他哪來的勇氣,這個時候居然還來關心我,一幅為我好的模樣。
不過墨逸這次見他,并沒有出手,而看著他躺回河水中,慢慢消失不見。
這條河似乎有點古怪,蠱洞在這里,陸思齊幾次都順水而來,而墨逸似乎也默認陸思齊這樣的存在模式,當真是古怪啊!
勾魂鏈并不帶血,我坐在河堤上將鏈條甩了甩,聲音清脆好聽,與河水流淌聲相襯,微吹的夜風相宜,好像十分舒服。
我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抖著,叮咚之聲中,就好像小時候拿著碗裝水,學著電視里演奏音樂一般,明明沒曲沒調,自己卻十分投入,表情夸張,好像當真是自己奏出了仙樂一般。
墨逸就那樣站在我身后,也沒有說話。
他沒開口解釋為什么剛才我被老鼠圍攻時沒出現,卻在陸思齊講到他的時候出現,巧合這東西,多了就不再是巧合了。
我也沒問,情愛這東西,只在性命安穩,衣食無憂的時候才變得珍貴,有多少情愛能經歷住考驗?
就是因為這東西難得,所以才人人向往,值得歌訟,如若和白菜一樣隨地可見,又有什么好向往和歌訟的呢?
夜風之中,我們兩就這樣坐著,這會月光西斜,我看著微波鱗鱗的河面上,映著我的身影,身后并沒有墨逸,形只影單得讓我心中微微發酸。
本以為是他的身影并不能有倒影,可一轉身,他確實已不在我身后。
心里并沒有什么過多的想法,我只是淡定的將勾魂鏈收了起來,慢慢朝家里走去。
回家洗了個澡,我用了四個香爐,在房間四角都點起了香,但那股老鼠味混雜著血腥以及尸臭的味道,好像依舊在鼻息之間。
沉香安眠,明明我熬了一天半夜,躺在床上,感覺頭腦欲裂,卻半點睡意都沒有。
靈堂里那種好像塞滿胸口的怒意,不知道為什么慢慢不見了,可我卻平靜不下來,那種揮動勾魂鏈,抽筋斷骨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掌心。
陸思齊或許說得沒錯,我最近見多了這種怪事,好像已然沒了當初那種悲憫之心,越發的變得冷情。
這次抽殺的是那么多老鼠,下次呢?如若是人惹我發怒,我會不會也一鏈子抽了過去?
最后面對八叔時,手腕似乎在作癢,我保留著最后一點理智才沒抽過去。
我干脆爬起來,從柜子里找了包瓜子,慢慢的嗑著。
小時候,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發現嗑瓜子能讓我心情變好,瓜子殼“咔”的一下破開,舌尖挑出香香的瓜子肉,慢慢的嚼碎吞下,那一刻會讓人心生滿足,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也放將自己放空。
一大包瓜子,也不過是嗑到雞鳴破曉,我舌頭麻腫,到最后已然沒了味覺,卻停不下來,換了衣服準備去外面再買點瓜子回來嗑。
一開門,卻見秦地師坐在我家門口,他似乎來了很久了,起身的時候,他坐的地方明顯是干的,旁邊石階都沾著露水。
“秦叔。”我詫異的看著他,忙將他請了進來。
他目光沉沉的看著我,接過我遞的水,瞄了瞄我道:“云清啊,你也叫我一聲叔。”
又是這句話,昨天八叔請我去守夜也是這句,我只感覺好笑,似乎人在有祈求的時候,都會先攀一下親,然后再說事情,好像這樣就會容易一些。
“有事您直說?”我呵呵的笑著,聲音發苦。
“昨晚的事情我聽說了。”秦地師喝了口水,朝我道:“這事老袁家并沒有說什么,但大家伙都知道你被鎖在靈堂遇到了大堆老鼠,農村人嗎信這個,有點什么事大家多少知道點,所以也能猜到這事是老袁家報復。”
我輕嗯了一聲,將嗑瓜子嗑得發麻的舌尖點了點水,然后捧著杯子將舌尖偷偷的浸在水里,還吐吞著玩,其實挺有意思的。
而且這樣,我就不會說話,多聽總比多說要好,我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
果然秦地師見我捧著杯子不說話,這才朝我沉聲道:“可百鼠入棺,以尸相食,這是怨咒,身獻鼠族,就會不死不休。昨晚你雖然解決了那些老鼠,可今晚呢?世人只知道蛇的報復心強,可老鼠報復心更強,它們藏于地底陰暗處,世代相傳,生生不息,這么多年,你可聽過誰能拿老鼠怎么辦的?蛇還可以用雄黃驅散,可老鼠呢?它們什么都吃,什么都咬,成群結隊,讓人避無可避!”
我眨了眨眼,舌尖點了點水,喝了一口,瞄著秦地師,點了點頭,表示我聽到了,讓他接著說。
“袁家老太太的尸身我見過了,血肉皆無,只聲一具沾著碎肉殘血的骨架子,她是特意選著那個時辰自盡的,怨氣聚于尸體之中不散,又讓老鼠吞食,就是讓你不得安寧。”秦地師似乎十分無奈,語重心長的朝我道:“我記得你有個天師府的朋友,要不你去龍虎山避上一避,那里是道家圣地,那些老鼠應當不敢上去。我會找一處寶地,沖洗掉袁家老太太的怨氣,過個幾年,等怨氣散了,你再下山,到時自然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