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是很靈性且詭異的動物，人們經常用蛇來形容一些不好的東西，比如欲念如蛇，心如蛇蝎……
那條紅蛇匍匐在棺材里，慢慢昂首看著我們，一雙蛇眸一動不動。
“插香吧。”墨逸看著那條紅蛇，朝我道：“看了這么多，知道了過往，她也不會我們出手，就超度了她吧。”
我心中突然有點茫然，有時很多事情分不清對與錯了。
從背包里掏出米升，香紙擺好，我雙手捧著香，對著天邊輕輕拱了拱，跟著將香點燃，插于墳頭。
靜靜的看著香煙裊裊而起，那條紅蛇這才爬了過來，吸食著香火。
廣濟在一邊輕聲念著經文，聲音清朗而又悲憫，讓人心生寧靜。
心中的茫然突然消失了，就好像有些東西突然就明白了。
那條紅蛇吸足了香火，在米升下扭動了幾下，慢慢的產下一枚蛇蛋，將那枚蛋盤于蛇身之中，慢慢的就不動了。
而隨著紙煙輕起，那個紅衣女子不知道何時立于墳頭，朝著我們跪了下來。
這次她懷里沒有孩子，走路也不再妖嬈，只是拜了三拜，轉身就走了。
“將那枚蛇蛋拿回去吧。”墨逸沉嘆了口氣，看著那條紅蛇，伸手輕輕一彈，扔入了棺材之中：“連陰魂都被打散，不得超生，衛家這法子也夠陰損的了。”
廣濟捧起那枚蛇蛋，沉聲道：“人不如蛇。”
那些蛇就算被密封于棺中，依舊會將后代孵化了來，而人呢？
那個女孩子從頭到尾，衛家人或許連姓名都沒有問過，只是兩年暗無天日的囚禁和折磨，所以那女子最終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條蛇吧，畢竟作為人那個孩子沒有被生下，成了條蛇，至少可以活下來。
或許在棺材里六年，她也真的慢慢變成了一條蛇。
“她已無怨念。”廣濟捧了一捧土將紅蛇遮蓋住，朝我道：“仇已報，怨已消，以身化蛇，陰魂自走。”
我抽出一柱香插在廣濟捧的土上，對著那座棺中墳點了點頭，這才轉身看著墨逸道：“如若她沒有纏棺蛇報復，那么這件事誰又會知道？”
“無人知，也無鬼知，只有自知。”墨逸朝我伸了伸手。
我將手遞給他，看著廣濟捧著那枚蛇蛋，光著腳朝山里走去，卻并不走大路，抬頭看著墨逸道：“府君？”
“五岳泰山。”墨逸低頭看著我，輕笑道：“有空帶你去看看？”
心莫名的開朗，最先為了掩蓋身份，他都戴著個青面獠牙的面具，從守機觀回來后，他取了面具，可我依舊不知道他是誰，現在他親口告訴我，他是誰。
周圍野草之中，不時有蛇游過，可我心情卻突然變好了。
人更善于報仇多于報恩,因為報恩是種負擔而報仇是種快感。相對于好人有好報，我們更希望看到的是惡人必有惡報。
墨逸也并沒有急著消失，而是任由我拉著他，在這墳邊的荒野里亂走。
雜亂的野草，蒼翠的樹木，不時有幾朵野花露出草頭，帶著點點生機。
“給。”墨逸伸手折了一朵野花遞給我，沉聲道：“你心情挺好？”
我接過野花插在耳邊，干脆坐在草地上，伸手摘著野花編著花環，看著大片大片的田野菜地，朝墨逸道：“其實我心里也有愧疚的，畢竟我看著那么多人慘死，從原先的著急，到最后的麻木，然后到現在，居然有點想他們死了也好。是不是很過份？可我確實有著快感，那種惡有惡報的快感。”
墨逸輕嗯了一聲，伸手幫我摘著野花，在我需要的時候遞給我：“會的。”
他知道我說的是什么，這種心靈相通的感覺真好。
如果陸靈也能得到該有的惡報就好了……
可連陰魂都對付不了她，陸思齊都能從地府跑出來兩次，她們確實不是這么好對付的。
“你不問我為什么不回去管地府的事？至少我去了地府，就可以將陸思齊拘回去了。”墨逸見我擺弄著編得不是很好的花環正著急，好心的幫我拿了過去，修長的手指在花梗之間穿梭：“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編花環，這花雖然沒有蔓殊沙華漂亮，可花葉相襯才顯生機。來……”
他三兩下將花環編好，套到我頭上，一雙如漆的眼里都是笑意，這種笑意甜得好像連日光都比不過。
我抬頭怔怔的看著他，心中有點發酸。
雖然早從墨逸對我莫名的熱情之時，我就知道他透過我，看到的是另一個人，可在無依無偎，沒有依靠的時候，是他一次次及時的出現，救我幫我引導我，所以我慢慢沉淪，也就這樣沉淪吧。
或許是這兩天走得太近，也或是剛才公布了身份，墨逸一時松懈，忘記顧忌，才說溜了嘴。
這會醒悟過來，他雙眼微瞇的看著我，跟著猛然起身。
“你不回去自然有不回去的理由，總不能因為我改變這些吧。”我撫穩了頭上的花環，就好像沒有聽到那說“以前”的話，站起來看著墨逸輕聲道：“所以你不要有太大壓力啊！”
墨逸回頭看了我一眼，只是臉上再也沒有那種輕松愉悅，而是帶著淡淡的迷茫。
他從未有過迷茫，要不高冷，要不堅毅，似乎迷茫原本就不在他體格之中。
“衛家說什么以尸化蒼蛇，以子相代，跟那些嬰靈制童子好像有點關聯，要不我們再去衛家問問？”我忙開口轉移話題。
誰還沒有過心頭好呢，畢竟墨逸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長得又這樣，有過什么刻骨銘心的人，也不是沒什么可能。
畢竟我還有過個領過證的陸思齊呢……
“我有事，先忙，你自己去吧。”墨逸聲音低沉，直接就消失了。
我一個人立于茫茫墳山之間，四處孤墳松柏，野草亂花。
明明一樣的地方，剛才只感覺生機勃勃，翠綠幽靜，這會卻只感覺到陰森。
伸手將頭上的花環取下，或白或紫的小紅由綠葉點綴著，顯得十分典雅漂亮……
蔓殊沙華啊……彼岸花，傳聞絕美無比。
那個用花編著花環的女子，應該也很美吧。
伸手將花環掛在一座墳頭，我自已一個人朝衛家走去。
去的時候已經有警察和急救車在了，不過抬走的都是尸體，警察臉色詭異的在給村長和衛飛虎錄著口供，但被蛇咬的痕跡很明顯，也沒什么好錄的。
只是衛飛虎說了什么后，帶著警察去了屋后，村長雙眼怔怔的看著他，渾濁的眼里閃過淚光。
見我來了，朝我道：“飛虎帶警察去地下室了。”
我恍了一下神，原來墨逸離開時說的話，是這個意思。
相比于黑暗之中報仇，讓罪惡大白于天下，或許更好。
“我可以問他幾句話嗎？”我看著村長，沉聲道：“有關于那以尸化蛇的事情。”
村長一聽說這個，就有點來氣，為了所謂的以尸化蛇，衛飛豹還殺了他爺爺。
等衛飛虎從地下室出來時，村長帶著我走了過去，跟警察說了幾句。
這也算自首，而且死了好幾個人，警察也沒有為難。
村長扯著衛飛虎說了兩句，衛飛豹這才朝我道：“我哥就是幫人運尸體的，這個法子是一個大師告訴他的，就是那個大師一直在收尸體，他好像要尸體做什么大用。”
我聽著忙問他有沒有法子聯系到那個大師，畢竟尸體能做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衛飛豹搖了搖頭，但說或許可以從他哥的手機里找出來，要不幫我問一下以前開車的司機也知道地址。
見他的神情，也不像能沉下來想或是做事的，我就讓他先走了
村長自然要跟著去的，只是一邊走一邊抹眼淚，朝我唏噓道：“早知道這樣，建國早就該自首，就沒有后面的事情了，那女孩子和我岳丈也不會死了。”
這世間又哪有早知道呢？
我拍了拍村長的肩膀，這件事終究還是沒有捂住。
村長沒能送我，我在路邊等車，居然又碰到那個三輪車司機，他正好來看熱鬧，見到我愣了一下，跟著朝我道：“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香師吧？”
“就是那個用香驅蛇，將何翠苗從蛇墳里拉出來的那個！”司機有點興奮。
我沒想到他提的是這事，正要點頭，他卻朝我道：“那你得去救救何翠苗，她可攤上大事了。”